裴极卿愣在原地,想着决云与生死交关只差分毫,脸色顿时苍白,这时忽然有士兵来报,决云虽没能一剑杀了耶律赫图,却的确将他重伤,耶律赫图带着残损的人马躲入沙漠深处,被后方接应的辽国大将所救。
“我去前面看看,你照顾他。”萧挽笙望着裴极卿,突然严厉道:“知道你想让他成大事,可娃娃还小,你说话客气点。”
裴极卿呆呆坐在床前,望着决云遍体鳞伤的身体和烧到粉红的脸,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他缓缓褪去身上衣服,只穿着中衣在雪地里站了好久,直到自己的身体全部凉透,才哆嗦着跑进屋子,将决云捂在自己怀里;小孩尚在昏迷中,突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冰冰凉凉触着舒服,便死死贴在他身上。
裴极卿亲了下决云头顶,皱眉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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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没能杀了大皇子,流州城已的确彻底回归了汉人手中,过了三日,城中汉人奔走相告,对大周的军队夹道欢迎。城中汉人一直生活在辽国统治下,甚至都写不了几个汉字,可辽人却从未将这些百姓当做自己的臣民,反而随意征税,甚至对这些身形比他们柔弱的汉人随意辱骂,因此这些人在辽国生活多年,始终幻想着回到南方去,看看临渝关内的桃花柳色。
正午时分的小院里,裴极卿正抬眼望着远处巍峨的黑山,他沉思许久,才从厨房的炭盆上取下烘**的毛巾,端着热水盆走进房中。
那夜,裴极卿在雪地里冻了自己三四趟,决云才慢慢的退了高烧,从昏迷中醒转过来,只是决云虽没有叫他回去,却死活不要裴极卿睡在自己身边,连带着对他说话也少了许多。
午饭已经摆在桌上,果然又是些牛羊肉制品,裴极卿挑了些清淡的菜放进碟子端到床前,轻声道:“决云,想吃点东西吗?”
决云没有说话,床帐中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小孩似乎还在熟睡。裴极卿探了探他的额头,感觉决云的烧已退了许多,于是返回厨房做了些东西,流州城虽然不大,却比常年战乱的定州繁华好多,厨房里的材料也丰富了些,裴极卿取了些百合梅子,点在几块白白软软的糯米冻糕上,糕点雪白透明,清晰可见里面的深粉色梅子,看着酸甜可口。
裴极卿端着东西回到房里,掀开床帐坐在旁边,决云却依旧没有醒来的样子,裴极卿只好将糕点放下,静静等在他身边。那夜过去,决云似乎瘦了一些,脸上更加棱角分明,越发的像个大人。他的脸上也留了些浅浅的伤痕,裴极卿从床边取过一小盒药膏,为他一点点擦在伤口上。
那天醒来后,决云为大家讲了他所遇之事,还亲自去祭拜了死去的将士,与他一同被围的将士只活下来三十余个,听他们的描述,决云在漆黑不见天日的山谷中遭到袭击,连眼睛都被鲜血刺的睁不开,几乎将命搭进去。
其实不用他们说什么,裴极卿也知道决云在黑山深处经历了多大的艰难,就在昨夜,裴极卿夜晚醒来,竟然看到决云呆坐在床帐中,盯着天花板默默发呆。
此刻,裴极卿又解开决云衣带,将药膏擦在他的胸口的伤口上,三天过去,小孩虽然退了些烧,身体却还是滚烫,他胸口那道伤痕已慢慢愈合,只是还隐隐渗出血丝,裴极卿望着决云雪白皮肤上的累累伤痕,想到自己之前还对他生气,心里实在不是滋味。
虽然这是一场临时起意的反杀,可决云也是用尽全力在沙场拼搏,裴极卿想到他那日在大雪中露出的笑脸,突然觉得是自己逼他太紧——就是长的再高再壮,小孩也只有十三岁啊,若他此刻在京城,也应该在学堂里打闹玩乐,而不是在这里拼死搏斗。
“裴叔叔?”
决云不知何时醒来,闷着声音喊了一句,“我起的比你晚了。”
“嗓子还哑呢,别说话!”裴极卿低声喝了一句,又瞬间愣在原地,缓缓才柔声道:“我没想凶你,你嗓子发炎,先别说话。”
“你这么客气**嘛?”决云轻声道:“我都不习惯了。”
“没……”裴极卿伸手为他压压被角,转移话题道:“你起的不晚,现在没事了,外面天冷,你多睡会儿。”
“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