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伯也乐得做回他自己善于做的事情。可再过了一阵子,范禹又觉得自己现在实在闲得慌,就想学着驾马车,就让那老伯教他。那老伯起先还当是范禹再不肯用他了,脸上还有些难过的神色,范禹看出来了,就说他也只是想学些事情,说他自己这一向实在是闲得发慌了。
这老伯听了这话才不难过了,就教起他驾马车来了。他也是学得快,也就十来日,就独自一人稳当地驾着那辆由他家那匹粹白的马拉着的马车进城去了。
有时候他明明就是没有需要用到马车的事,也偏叫他寻出一件来,就为了能驾一回马车。像是祖辛让他去买一块糕,明明那脚程也不远在哪里,他以往比那还远的都是用脚走过去的,可如今他会驾马车了,就非得驾着马车过去买那一块糕。
这光阴展眼间就入了这一年十二月里,范禹再没多少时候也就在这处地方要满十六了。他因现如今活得滋润起来了,竟也不觉得是来这地方受罪来了,反倒在习惯了这一处的风土人情之后,开始觉得自己像是进了一个大的游乐场,事事新鲜,事事好玩。
他就这么凭地生出了几分玩闹的心,渐渐地,连他自己也快分不清自己这是在苦中作乐还是真就乐在其中了。
这日,范禹又驾着他那辆马车入城,先是兜着道儿地途经了几处给祖辛买了两样点心,再给卜丁买了一样点心。卜丁现在跟祖辛亲了,在吃点心这一方面就像他,一点也不像范禹这样只知道正经吃一日三餐。范禹控制归控制,可也不敢控制狠了,控制狠了反倒弄得像是他为人苛刻、不给他们好东西吃似的。
卜丁还有一点像祖辛,就是也越长越白了,仿佛是脱了他当初那层黑皮似的,变得模样可喜起来。而范禹竟也跟着他们一样开始越变越白起来,总处在一起的人总会在一两方面变得越来越像起来。兴许这个变白的事真是祖辛时常盯着他们戴帽子出门起的功效。
范禹本倒有心晒黑一点,因他过去始终觉得太白了不是很好看。不过这个也看人,有人就适合黑一点,有人就适合白一点。像他以前那世界里,有些男人做了美黑之后,只要不是太黑,只比原本他们本有的黄种人肤色均匀地黑两到三个度之后,简直就能像是换了一副面孔一样地变得极有生动魅力了起来。他原本是更适合黑一点的,虽说不会去做光疗美黑,但总是会刻意保持户外运动的那个时长与强度以求肤色有那个黑度——是一种比小麦色再浅两个度的黑度,最适合他。
可如今,他总是被祖辛灌输给他听他还是稍微白一点好看,他也不明白究竟白一点是好看在哪里,可是当他多照了几回镜子之后,竟发现自己如今这眉眼五官倒真是较为适合白一些的肤色底子。他细细研究端详过后,心里到底还是叹了一句:唉,已不做硬汉好多年了!
到底是已不做硬汉快两年了。过去的那个他留给现在的他的影像,就像是在强风里高高飞在天上的一只风筝,这近两年以来,那风筝线一直被他死死地攥在手里,生怕那只风筝就这样飞没了。可那只风筝就像一道远在天际的影子,他即便自己仰了头去看,也看不大清楚那只风筝的轮廓了,只知道那个也是他,在高空上就那样朝地上望着他。他手里一直也是死死地扯着那根线,他不用去看也知道那个风筝在强风中死命扭着,像是随时都要挣脱他的控制、离他而去似的。
日子久了,他索性也不再去想那个了。硬汉也罢,囝也罢,只要不娘,他就能接受下来。
可一当他见到自己这一副样子,多数时候还是会在镜子前有些灰心丧气起来的,有几回他还趁着房间里面没人时对着镜子摆了几个“孔武有力”的样子,结果他自己都看不下去了,因为那动作配上了他现在这身形脸孔,看着怪异极了,他也就只得作罢。跟着心里又因懊丧,就在房间里胡乱地瞎踱步,踢踏着脚步,像是要把心里的那一种烦恹给跺掉一样。最后他索性就不瞎踱步了,而是拿手臂对着空气胡乱地划了好几下,像是要把什么东西给挥开一样,又像是要撵走一只老是嗡嗡绕着他飞的小虫儿,口里还念着:唉!算了算了,爱咋咋地吧!
那只风筝就像是他对过去的一种怀念。他对过去始终是有怀念的。他死命想攥紧了那只风筝,真就像是一个敬事房的太监把他的“宝贝”收藏得妥妥当当一样,总有一种不甘心埋在心底里,在不经意的时候还是会破土而出,挠一下他,让他对自身的处境又再厌恶上一回。
这比譬或许不全对,但也差不多就是那样一种心境了。不过,他比起太监来说好就好在,他还是能有后代的。
只不过,得他自己生。
不过每每一想到这个,他就更高兴不起来。
☆、第 48 章
范禹独自驾着马车转了几处买完了点心后,就将点心放入一方形竹笥中,再将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