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传来喘不上气般的抽噎声。
“然然?”季成川心头一坠,皱紧眉头问:“你怎么了?你在哪?”
“……姥……”季然仿佛被人掐着脖子,几乎要气若游丝,颤声说:“姥姥……姥……”他急促喘息,使劲咽了一下喉咙才能继续出声:“……了……”
姥姥出事了。
季成川快速设想出最坏的几种可能,他起身从包里取出手机和车钥匙,沉声安抚季然:“然然,听爸爸说,你不要怕,先深呼吸,找个地方坐好,爸爸五分钟就到。现在爸爸去开车,你先挂断,我用手机打给你,好么?”
通话结束后,季成川先打给120,以最快的语速交代地址,然后去车库取车,“轰——”地冲了出去。
第02章
季然的记忆从拨出季成川的电话之后就是混乱的。
季母去世的时候他太小了,对死亡没有任何概念,有限的回忆里也只觉得围绕在身边的人少了一个,其后,从他真正开始记事起的所有画面,都和季成川有关。
直到六年前,姥姥把他从季成川身边带走。
当时的情景他一直记得,每一个细节,每一句话,都像电影一样一帧帧在脑海里重播过无数遍。
那天他因为感冒没有去上学,季成川也没有去公司,留在家里照顾他,他喝了阿姨熬得药粥,被季成川抱在怀里哄着睡午觉。这是从小养出来的毛病,刚失去母亲那阵子他总闹夜,那时候他跟着阿姨睡,半夜时常惊醒,醒过来就哭,阿姨抱着他一哄就是半宿,被折腾得心力交瘁。这是以前听阿姨说的,季然没有这个印象,他从懂事起就跟着季成川睡,季成川不在家他就自己睡。自己睡的情况极少,除非季成川出差出去外地,不论忙到多晚,也会在天亮之前赶回家。身边缓缓凹陷下去的床铺,结实温暖的怀抱,含混着浅浅烟草味道与原木香气的沐浴液,以及深沉安稳的呼吸,直到那个午觉醒来之时,这些都是一直包裹着季然的记忆。
他是被姥姥骤然拔高的愤怒争吵声惊醒的。
“……蓉蓉才走了几年?!”
季然迷迷糊糊张开眼,盯着天花板愣了会儿,蓉蓉是他妈妈妙蓉的r-u名,她去世后,怕季然难受,家里人极少提到这个名字。季成川对姥姥的态度有目共睹,即使妙蓉去世多年,也没有对姥姥有丝毫不恭敬,一直当做自己母亲般孝敬。
为什么姥姥会提到妈妈,并且这么愤怒?
季然掀被下床,怕发出声音,他连鞋子也没穿,悄悄推开门,伸出脑袋往下看。
季成川坐在大厅的沙发上与岳母对视,轻声提醒她:“妈,然然还在睡。”
不提还好,一听这话,姥姥怒意更甚,声音都发起了抖:“你还知道然然在睡?你心里还有然然这个儿子?”她牙关哆嗦,一向慈眉善目的面孔透出羞耻与难堪,还有被欺瞒多年的不解茫然,连出口指责都变得困难:“我说这些年怎么没见你动过再娶的心思,街坊都夸你有良心,我心疼然然没个妈,还觉得对你有愧……结果你根本……你压根就不喜欢女人?!”
季然楞了一下。
那时候他九岁,对于性别只有懵懂的初步认识,却也知道男女有别,男孩子要喜欢女孩子,女孩子要喜欢男孩子,爸爸要喜欢妈妈,这样才会有自己。
什么叫不喜欢女人?
他已经从房间里走了出来,站在二楼的栏杆后,从上方偷看季成川。俯视也无法使这个男人显得渺小,他依然是季然心中高大英俊的那个爸爸,他就那么坐在沙发上,整洁的衬衣似乎比自己睡前松散了一些,右手夹着一根烟,面对姥姥的诘问,他连弹烟灰的动作都没卡一下,他像平时任何时候一样,甚至比平时更显游刃有余,他轻松地,甚至是满不在乎地笑了笑,对姥姥说:“您别动怒。至少,然然的确是我和妙蓉的骨r_ou_。”
季然姥姥以一种不可置信的眼神瞪着季成川,她做了半辈子教师,授人是非对错,lún_lǐ纲常,万万想不到人至老年,先后经历了丧夫丧女之痛,这个在她眼皮子底下“完美”了十多年的女婿,也突然变成了一个扭曲、变态的陌生人。
“刚才那个男孩子……”她看一眼季成川衣领后透出来的暧昧红痕,强烈的反胃使她面目有些扭曲,她想到刚才进门时看到的画面,那个与季成川黏腻在一起,扭动喘息着的男孩……胃酸不受控制地上涌,她反胃,她替早逝的女儿不值,替幼小的外孙恶心:“季成川,你难道不怕遭天谴?那孩子也没多大吧?大学生?” 她痛心疾首,甚至有点恍惚,怒骂:“……他都能跟然然一样喊你爸啊!季成川!你还要不要脸了?你让然然以后怎么做人?”
季成川的眼神因为这句话,陡然y-in森起来。
季然姥姥则在脱口而出后联想到了什么,她僵在原地,瞬间面无血色。
“蓉蓉……蓉蓉是怎么走的?蓉蓉知道么?你从什么时候开始……”
季成川的嘴唇抿成一道锋利的线,季然姥姥的思绪已经往越来越糟糕的方向发散,看自己的眼神简直像在看杀人犯。他怕吵到季然,从沙发上欠了欠身,开口刚喊一声“妈”,就被岳母一扬手,凶狠地打断:“别喊我妈!”
姥姥脸色苍白,眼眶猩红,季然被吓到了,身子晃了晃,光裸的脚丫在木地板上蹭出声音。
两个大人慌忙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