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凉荒凉,更不敢荒怠边事,充足的睡眠都是奢侈之事,更不消说唱戏作曲这样的风月之事了,霍启已经十年没能听过这样好的戏了,他听得很入迷。其中一曲‘战金戈’更让男人觉得亲切无比,曲子里有大漠边野,有长河孤日,叫他想起祁连山的雪,叫他忆起戈壁滩的风,戍边之凄苦叫这伶人唱得催人泪下,一旁的李建也听得如痴如醉,他二人连洛青阳什么时候离开了位置也未曾注意。
一曲毕,李建终于回过神来,他被那曲子唱得动容,又想着自己身边就坐着个英武的大将军,心里不免有些感慨,方才心里对于霍启的那点计较也淡了几分,忽见身旁的洛青阳的位置不知何时空了,屋内除了仆人就剩他二人,便想说点话来打破这沉默的氛围,
“将军可知刚才那伶人的名号?”
霍启自然不知,他摇头。
“那伶人戏名‘夜常鸿’,这人的嗓音身段都是阁里最好的,将军真是好运气,上次我来阁里,‘夜常鸿’恰好被接进宫里给皇帝唱曲儿去了,今年凌云阁却把台戏放到了年后,正好‘夜常鸿’也能登台唱上一曲。”
霍启点了点头,李建见他似还颇有兴趣,又同他讲了另外一些有名的优伶,他二人正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底下戏台上新的曲目已经开始了。
凌云阁占地广,一楼的大堂敞亮开阔,戏台搭得高,两边用珠帘将乐师同台上伶人间隔开来,乐师们已经准备就绪。
为保持阁内的绝对清净,一楼没有摆桌,所有的客人都在提前订好的房间内,如霍启他们一般,挑开帘子就能看戏台上的动静,二楼视线稍差一些,三楼的则更好。
李建对这一点自是深有体会,他前次定了二楼的房间,现在却处在三楼中最好的位置,是以能将戏台上的一切尽收眼底,他眯了眯眼睛,仔细看了看刚刚登台的几人,突然一拍手道,
“世子登台了。”
第44章
霍启自然也被他这句话引得看向台上。
凌云阁的戏台不同于传统的戏台,台子下堆着几十个大铁桶,桶里装着七八分满的清水,桶上铺了一层红木板,木板上又铺了薄薄的毯绒,铁桶里装水是为了让唱戏人的声音经过水的震动回响传到阁内的各个角落,绒毯则是为了吸收杂音。为了保持毯子的干净,所有的伶人都是光着脚上台的。
台上一共立着四个人,其中一人是旁白,除却洛青阳外还有一个女孩和一个老者,女孩十八九岁的模样,穿着翡翠绿莲花纹浅长裙,容貌秀丽,挽着髻,显然已为人妇。她搀扶着一个须发尽白的老人,老者身着水鸭色藤纹戏服,手中杵着一根木制拐杖,站在二人对面的自然就是洛青阳。
只是同台上另外两人比起来,洛青阳身上的衣服要有看头得多,青玉冠上垂下两条长缨,甘蓝色古香缎长袍上点点腊梅映衬,腰间配着玉,外面罩着一条软毛织锦披风,他身上所着衣物一缕一线无不j-i,ng工细作,显然是特地准备的戏服。
本朝虽然未将伶人列入贱籍,但伶人的社会地位依旧很低,为了遮蔽面容,洛青阳脸上特地带上了白玉面具。面具并非遮着全脸,而是露出了少年光洁的下巴,裸露的薄唇上涂着淡色的唇脂,可唇脂似乎不及少年嘴唇的颜色艳红,从白玉面具里露出的一双桃花眼灵气十足,波光流转间动人心弦。
少年同一样也光着脚,他一双玉足虽不像女子金莲那般只有三寸,但也生得小而且骨骼匀称,皮肤细白,踩在厚厚的毯绒里像是埋在其中的羊脂玉。最妙的是少年衣衫下摆处垂着两条带着铃铛的丝线,原意当是作为装饰,可因为毯绒遮蔽的缘故,二三楼的看客并不知,只知少年轻微走动就带出一串清脆的铃铛声,虽被绒毯吸走了部分,但又因地下铁桶中水的回响,使得这声音连绵不绝,起伏延亘间吸引着阁里每一个看客的注意。
洛青阳很少打扮得这般姝艳,若说平日里的锦衣华服叫他看起来清贵无瑕,那今日的着装则艳丽得摄人心魄,纵是如此却叫人无法生出亵玩之意,只因少年的背脊虽清瘦优美,却挺得笔直孤傲,远远就能让人感受到不可侵犯的凛然之感。
旁白人拨弄了一下手中的红牙板,为众人唱了该出戏的背景。
雏凤北鸣讲的金陵城有一户邹姓人家,邹家家大业大,是远近闻名的巨贾富商,这户人家有个庶出的公子,小公子虽是庶出,但十分讨邹老爷的喜爱,自幼就是邹老爷的心尖儿r_ou_,府中哥哥姐姐们也都十分溺爱,是以这小公子被养得娇贵无比,可就是这样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小公子,心里却有一个大抱负,他想要北上抗击入侵的蛮族,夺回已失百年的幽燕十六州。
身单体弱的小公子说出自己的想法后,毫无意外的遭到了整个家族的反对,母亲整日以泪洗面,想要他打消这个念头,但小公子最后裹了点细软金银就一个人悄悄北上参了军,这一离开从此音信全无,二十年过去了,邹小公子不仅奇迹般的存活了下来,还建立了赫赫战功,最终衣锦还乡。
此时的小公子再不是稚嫩的少年,而成为了纵横沙场的将军,只是金陵城的邹家早已没落,老父母郁郁而终,阿姊阿哥生活艰苦,时光穿梭,沧桑变幻,所有的一切都不复当年。
今日演绎的自然不是这整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