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也不是非谁不可吧,谈恋爱不就是要换来换去才有意思吗?何况你和林声之间,也就几年共处,那么和别人相处时间长了也许就喜欢上了?”
郑念初如他所料摇头:“我和别人之间,没那么多故事。”
她从孤独中来,遇见了林声,又离开了林声,重回孤独之中。这建立的一切纪元都重归于无,好像恐龙从地球上灭绝,冰河期湮灭了诸多物种。当她得知那个三十岁的荒唐约定,她就明白了。行星撞地球不是这个星球上生命的结束。人生如洪荒,等待她的将是一场高等文明的新生。
她是抱着这样的雄心的,日复一日忙碌于学业和创业中,只一心期盼着重逢之日。然时间麻木地过,长河的水浸她的雄心与信心,叫这些笃定的东西晕开边界。
她等了很久,等了一年又一年,后面还有很多个年头。又见多了时间和空间磨碎感情的例子,恋人之间浓烈的情感掺了一太平洋的水。夜晚拖着疲累的身体回家时,也偶尔会想:算了,就这样吧。也许不是感情了,也许只是得不到的执念。也许林声早就不是这样的想法了只是还没有找到合适的恋爱人选。她有很多个也许,像蚂蚁啃噬着脑髓。
岁月便是这样一场折磨。
第53章 意外
一年,又一年,等到虞嘉月毕业后不甘心地离开了燕城,她还把这种多个“也许”组合而成的拷问当做习惯,眉眼看起来愈发严苛冷漠。
这样看起来没有尽头的折磨总要有一个结束,她靠着惯性支撑,却没想过,那一天来得比想像早。
“你要不要回来看看?”
听到林声父母意外车祸的消息时,郑念初正在公司开会。
上一次虞三月打电话与她联系,还是在年初那会儿。对方告知她林声要去相亲,于是她连夜跑过去意欲质问她,却最终躲在餐厅的角落里不敢看,不敢听。尽管“也许”们诘问着她,她也坚信她们都会向着那个荒谬的目标前行的。可林声似乎并不这样想。
场外的树上停几只鸟,她一个一个数了,耳机里震耳欲聋的打击乐似乎也无法完全屏蔽相谈甚欢的笑声。
那是属于她的笑声。
那天林征望领着她进了办公室,林声敲门进来。她一板一眼地对林征望喊老师,认真严肃,看向她的时候清秀的脸却忽然笑开。
“你好,我是林声。”
郑念初的叛逆期过早,这时就已显露端倪。父母,家庭的变故,让她永远用一种冷淡的审视目光去看整个世界。面对林声温柔热情的自我介绍,她冷冷地回复了自己名字。
林声还是很高兴,洁净的面庞上挂着半糖式的笑,叫人觉察出甜来,又清淡得不齁不腻。她仍旧温柔地,带着她的善意告诉班级里的新成员:“等会我带你去教室。”
那样的温柔在郑念初看来,一次一次的加深之后,她能记一辈子。
离开省城,车从高速上下来,行过一段像样的过渡,走上表面生了裂缝的省道。那裂缝长长一条,盘旋在道路中间,越过白线又绕回来,最后不知隐没在哪里,她开着车一下碾了过去。面前又是一条新的裂缝。
淮海市便在眼前了。
当她明白她会长久地住在这里,而非只在清明短短一晤时,这个城市和它的景色就变了味道和意义。它不再是祭祖和过年的匆匆去处,不再是沿途的可以停顿的景点。一栋栋楼房与街道突然膨胀,突破她记忆中的平面坐标,变成立体的模样,拥挤着扎进她的眼睛里,强迫她记忆。
那天也如这般,到的时候已是傍晚。夕阳有着独特的力量加持,让她迷茫不安。空空如也的胃里灌满了奇怪的物体,无法解饿,却叫她连着四肢都觉得沉重。那种感觉,她花了这么些年,却还是无法忘记。
她仗着那几年的经历,随着目光在心里指念那些地名,五福广场,少年宫,步行街,市图书馆,七中……很多都猜不对了。她曾经和林声一起,在这个城市里穿行。这世间变化得那么快,承载记忆的容器满溢,新生事物从底下疯狂涌上来,破旧的部分被挤出。
曾经,林声与她去看在四中的同学,林声与她在图书馆同读一本《酉阳杂俎》,林声与她去买一件据说很好看的灰色百褶长裙……
她猛然发现,那几年在她记忆里是一张铺天盖地的网,网罗住所有林声的身影,让其它事物全部褪色。
路灯亮起红色,郑念初按住没睡好发涨的额头,学校专有的下课铃声响起来,紧接着,年轻飞扬的人流从门口奔涌向大街。
一中,是一中。
*
忙碌从来不是低落情绪的良药。
老旧的教职工宿舍楼下,路灯昏黄幽暗,林声拖着步子,脚步声轻飘飘的。
头发从耳后掉下来,遮住近日来悄悄凹陷的脸颊,林声没有管它。她揉了揉脸,皮肤有些干涩,眼角尤其如此。从口袋里拿出一管乳液,简单地涂在了脸上。她抻直了身体,关节响应神经的指令,暂时忘记了疲惫。
于是她又精神抖擞地,满脸笑容地拎着包往前走。
郑念初看着她上楼,消瘦的身影踏着阶梯,在楼梯转角的窗户上投下一片短暂的阴影,一层又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