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极细的弦可以看出透明的质感,高杉知道那是丝质的。他笑起来,提了提右手腕勾了勾弦,是比一般三味线更紧的弦。
“是津轻啊……”
银杏状的象牙拨子已经握在手里被反复摩挲过,高杉掂了掂重量:“象牙。”
所有的一切,都是三味线的最高规格用材,同时亦是高杉使用三味线的习惯……
琴杆较细,能大力弹奏,不必时常调音的津轻,形状和重量都将将趁手拨子。
这样的一把三味线,却被放在不会弹奏三味线的桂常用的藏身之地……
看来口是心非,并非少数人脾性啊。
随手拨过几个音节,高杉唇边的笑意愈加浓厚起来:“‘风林火山’可以吗?”
话虽是如此,实际上那几个音节早连在了一起,串成了那首“风林火山”开头时悠扬又婉转的曲调。
“这不是已经开始了吗……”桂自言自语地叹了口气。
男人将餐具收拾干净后便看到银时已然靠在矮桌上睡熟了,他本想如以前一般将人移到床铺上去,但只是刚刚拉住银时的手臂,他便感觉到银时异常的消瘦。
他皱了皱眉,盯着银时的脸庞思索了半晌,左膝一弯便单腿跪了下去。一只手从银时的右边穿过银时的腿弯,另一只手横抱过去,扣住银时的左肩,向上一用力,没有任何阻碍地将人直接打横抱了起来。
轻飘飘的,隔着那并不算厚的和服,男人能感觉到银时身上几处明显异常凸出的骨骼。
怀里的人不如以前那样的,人虽瘦,却身体健康;如今这人异常消瘦,抱在怀里感觉只剩下了一层薄薄的皮包裹住骨头,有些硌手……
心上无端地一痛,男人皱了皱眉。
原来,要想这样抱银时抱起来,对于和银时相同身高,体格和体重的他来说,可没有那么容易。
刚准备叹一口气,男人便怔住。今夜叹气的次数好像有些多了啊……
他低头看了看怀里的人,转身稳稳当当走几步,将人放在床铺上,那口被他咽了回去的气,终究还是在盯了银时很久之后叹了出来。
没办法啊,除了叹气,他还能怎样?
抬手拨了拨银时长得盖过了眼睛的头发,男人看着那方才看起来还长得不甚明显的发,想起自己去过的工厂,不由得放轻了呼吸。
这人大概是从那以来很久没睡过一个好觉了吧。
“十四……”忽然从银时口中冒出自己的名字,男人正准备给银时拢一拢被子的手僵在了半空。
直到确定了银时只是在梦呓,男人才放下手拉着被角展平,防止冬季的冷空气钻进暖乎的被子。
好好睡吧,银时……
忍住了低下头去在银时吻一下,这种有可能会把人吵醒的举动,男人起身去壁橱里找出另外的铺盖,放在一边自己用了。冬日里,两个大男人只用单人的铺盖,一定会感冒的。
只你一人,就把所有人都带得团团转啊……但也只有你,才会让人甘心被牵着鼻子走。
男人躺下时,侧身看着银时的睡颜。
你这个学不会依靠别人的笨蛋。
男人伸手去,又不敢碰到银时,只怕会因为自己的小动作吵醒睡得正沉的银时,只感觉着银时的呼吸……
天知道,这个时候,他多想抱抱他。
第27章 贰拾伍
风林火山。
不仅仅是野心和悲哀,也是野兽的咆哮、败北的不甘,没落的无奈。
高杉晋助此人在很多时候,他对此感同身受……
桂听着尾声将近部分那丝丝缕缕的哀凉,一口饮尽杯中的酒,起身走到高杉面前,劈手夺过那牙白的拨子,生生打断了这一曲引人入胜之乐。
没有解释,他只是像个孩子一般,固执的将那拨子攥在手心里,不顾那银杏状拨子的尖角硌得他手掌生疼。
高杉没有生气,只是看看空空的右手,转头借着月光看了看桂。
被抿紧的嘴唇,发白的指节,右眼处的绷带,那剩下一只的眸子里倒映着自己的样子。
“假发,你现在的样子,像是个正在和我闹别扭的孩子。”高杉伸手按住三味线还在震颤的丝弦。
“如果还能是孩童时期。”桂确实是赌气一般地说着气话,他知道这样的无稽之谈,无论是他还是高杉都会感到可笑,但他就是想说。
“顽固这一点到是和那时候一样。”高杉放下三味线,拉了拉身上起了褶皱的和服。
“彼此。”桂稍稍松了手。
高杉伸手去,握着桂的手,将桂攥在手掌里的拨子拿了出来。他一直看着桂。
“你把三味线放在这里,干什么?”
桂看了高杉一眼,别过身去想做回桌前。他不擅长撒谎,也基本没办法在高杉面前隐藏些什么,唯有选择沉默。
看着桂的反应,高杉嗤笑一声,低下头去看着洒下来照亮了他半边身体的月光,甩了袖子起身来,坐到桂对面去,满是意味深长地看着桂。
“假发。”
“不是假发。”桂抬起酒壶倒酒,“是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