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木看向井傅伯,带着询问。商场不比学校,又比官场多了更为直观的利益挟持。唐木出身不错,算不上大富大贵,但生意场上有些人脉,进入旭通之后平步青云,三十出头便掌管部门,发号施令。老板的意思为重,这道理他怎么能不懂。看向井傅伯的眼神便是在询问,在等待指令。
“玩的开心。”井傅伯发话,终是准了。他移开视线的同时,拿起桌上的酒杯,深红色的葡萄酒在玻璃杯里来回打转。井傅伯修长的手指与高脚杯的优雅相得益彰,毫厘之间荡出阵阵涟漪。
唐木笑脸相迎,搂着萧祁的手臂更加紧了些,“那我们先过去了。”
梅岸余光扫过井总,清了清嗓子又冒出一句,“要是喝醉了,就早点回去休息。”
萧祁不吭声,低着头不敢看井傅伯的眼睛,又不敢贸然推开唐木,生怕引起更大的波澜。
“没事儿,”唐木几杯酒下肚,细致的推敲也无法过脑,整个人沉浸在晚宴的喜悦之中,“要是后面他躺着出去,我们部门也有人会负责送他回家,肯定不会出事儿的。”
当事人臊的厉害,待到唐木话音落下,便又抬起脚步往实习生那一桌走去。
平日上班,事事警惕。好不容易遇到这‘放纵’的场合,再循规蹈矩的人也总有些变化。平日里不苟言笑的人,酒精催化下也放肆起来。本就外向开朗的那些,更是笑意连连,乐子不断。
正如梅岸所言,实习生那一桌正进行着‘真心话大冒险’的游戏。抽签比长短,输的那个便得接受惩罚,同时为下一个‘倒霉蛋’写下任务卡。
这种游戏,萧祁无一例外的选择‘大冒险’。情势所逼,无论做出什么,都可归结为他人指使,了不起赔一句不是的代价。‘真心话’则不然,睁眼说瞎话,萧祁不能说擅长,但总不至于露馅。可一来二去,一个扯谎需要的是无数个附加谎言进行弥补。萧祁觉得累,也懒得动脑子费神。
…说真话?…心里有什么说什么?萧祁想都没想过,无论问题是什么,多说一分便是多暴露一部分自我。萧祁不想说,也…说不出口。
死要面子活受罪…徐良的评价,想来也是精准。
“还是大冒险?”唐木拿着手里的卡片问萧祁,“这个真心话不是什么答不上来的事情。”
萧祁摇头,刚刚因为输了游戏喝下去的几杯酒在胃里开始发挥功效,脑袋阵阵发晕。“就大冒险,什么题目?”
“大冒险也不是太困难的事情,去卫生间脱掉内裤,然后拿回来给我们看到。”唐木眼带笑意,看着萧祁又开口,“你是不是都没法走到卫生间了?要不…我扶你去?”
“没事儿,”萧祁脱了外套,随手搭在椅背上,“什么时候能穿上,总不能我后面这段时间都得脱了内裤吧。”
一众实习生,女生占了大多数。听到萧祁的话,大家相互对视后忍不住笑出了声。唐木携带领导架势,发话道,“几轮吧,几轮之后你穿上就行了。”
“不公平,”曹洋愤愤然,指着身边实习生小妹就说,“为什么她脸上写字就得留一晚上,萧祁的内裤几轮之后就可以穿回来?”
萧祁白了她一眼,心中怨怼:真是多管闲事,哪儿那么多话!他没理会曹洋,转头看着唐木,“行,那我现在去脱,给我张纸,我把下面一轮的惩罚写下来,你们先玩儿。”
一楼卫生间都是人,萧祁推开门便是一阵乌烟瘴气。索性,他转身顺着楼梯上了两层楼。避开喧闹吵杂,清冷寂寥瞬间袭来。萧祁走进卫生间,在格挡里麻利脱掉内裤,随手塞进裤兜里。晕晕乎乎的感觉不舒服,他靠在格挡门上,阖眼缓缓。
片刻定神,萧祁动动肩膀,转身开门走到洗手台前。镜中的自己,脸颊微红,眼神飘忽。酒精让萧祁看不清楚,看不清自己,看不清这个世界。
弯腰拧开水龙头,自来水哗啦作响,像是劈开了眼前的朦胧。萧祁将冰冷的水一股脑扑在脸上,引起浑身激灵,微微打颤。头脑清醒了些,吸进肺里的空气都像是降了温。
“真醉了?”身后声音响起,萧祁下意识抬起头。透过镜子望去,井傅伯靠在卫生间门上,那双好看到让人唏嘘的眼睛也正看着镜中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