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之前证明容妃素行无德,那这巫蛊之术提出——
若当真坐实,却是要了容妃的性命。
可在座诸位,没有谁敢动弹。
这等几乎能动摇国祚之事,哪里是她们这群百官家眷所能管得?宫中唯一能管的,除了那金銮殿上坐着的那位,恐怕也只有常年幽居慈宁宫受头风所苦的圣德太后了。
容妃犹自愣愣地回不过神来,她怎么也不明白,事情竟进行到这一步了。
半晌,鄂国公夫人蓼氏站了起来,容长脸上,两条深深的法令纹显了出来,袖手道:“臣妇斗胆,去请圣德太后圣谕。”
皇宫虽大,可这辇轿来来去去,也不过是一炷香时间,便当真请到了圣德太后谕旨,太后惯常不出面,派了身前两个得力的嬷嬷督办,由着一众宫人,当真从漪澜宫正院中一中一西的两棵槐树下,起出了一个巫蛊布偶。
赤砂描就的生辰八字赫然在望,布偶身上插满了七七四十九根银针,一眼看去,两只黑溜溜的眼珠渗人得很。
女眷们连同后宫大大小小的娘娘们均看在眼里,大气不敢出一声。
生辰八字这等私密事,除了钦天监与自家父母、接生婆子,旁人谁也不晓得。
偏生圣德太后跟前的两位嬷嬷知晓,面色大变,又提了容妃娘娘的乳娘孙氏来问,孙氏性软,不过几个刑枷,便乖乖招了。还从胸口掏了一个薄薄的册子出来,其上颠三倒四地记了一堆语焉不详之话。
“娘娘在闺中时,便酷爱这怪力乱神之事,譬如早年便知晓,定州有一户苏姓人家,有名令蛮之人,还……”
孙氏虽怕得颤颤巍巍,交代却清楚详尽,将一桩桩奇诡之事交代来,甚至交代了年前那地龙翻身之事,直言道:
“圣人受蛊,对我家娘娘素来言听计从,甚至完全不计较娘娘与房郎君之事,可见巫蛊之术的厉害……”
孙氏形容害怕,老实懦弱的面上一脸深信不疑之色,显然自己也是信了的。
此话一出,与众哗然。
若旁人之前还将信将疑,但地龙预知、包括圣人忍了绿帽之羞,确实为真。
是问,这世道除了巫蛊之术,还有何物能引得一个郎君对一个红杏出墙之妇人忍让再三,恩宠如斯?
“是以,容妃娘娘身上果真有痣?”
有人悄声问,可这位私密,孙氏到底没说,只是讷讷朝容妃看了一眼,没敢对容妃的眼睛,便深深地垂下了头。
后宫所发生之事,迅速传到了前朝夜宴之上。
一石激起千层浪,巫蛊之事,但凡发生,便不再是小事了。
中山王一脸痛心,立时站起,大呼要为圣人“诛妖邪、清君侧”,一呼百应,文武百官悉数跪地,除了王右相大呼冤枉。
杨照多思多疑,又因着容妃先知之事,略一迟疑,便被中山王捉住话头,道:“圣人受妖邪所蛊,恐要请道士方能回魂,否则国祚不稳。”
底下又是一呼百应。
“中山王,尔欲造反?”
圣人掷杯,惊怒不定。
第212章 称帝业(修)
诺大的明华宫内, 瓷盏碎裂的声音,如石破天惊,殿下立时伏了一地乌泱泱的人头。
杨彻忙伏地三呼万岁,口称不敢,一脸的诚惶诚恐。
“圣人明鉴,臣拳拳之心,日月可鉴, 天地可明啊!”
圣人惊疑不定地看着他,过分苍白的面上因激动隐现一抹血色, 胸膛起伏不定。碎裂的瓷片溅起, 割破了杨彻落地的膝盖, 一抹殷红浸得那玄紫朝服摆渲染上了一层沉郁。
这世道, 要说皇权有多权威,那是真没有。
世家初初没落, 可皇权还未高涨到人人敬仰之时, 尤其这圣人还年轻得过分,大梁朝建国四十余年,在朝代更迭的乱象里, 还不曾建立霸主一样的威严。
底下臣子们伏地都伏得很尽心尽力, 可杨廷仿佛看到了他们的眉来眼去。亲政不多年,这些油滑如蛇一般的臣子们, 推三阻四阳奉阴违之事着实是干得太多,他不信他们。
或许连他曾经的老丈人——史家如今的族长,因着这次夜宴的特殊被邀, 伏地的姿势,也是带着点漫不经心的鄙夷的。
龙鳞卫自掷杯后,如流水一般涌入这不算太大又不算太小的前殿,刀枪剑戟林立,几乎是立时将所有朝臣围了起来。
杨照窒息一般的不安在这些龙鳞卫的拱卫下,潮水一般退去了。
“圣人这是意欲何为?!”
有文臣惶惑问道,长几上的酒水菜品,反射着刀剑的森森冷光,仿佛泛着无边寒意。
杨宰辅王右相这一等一的朝臣,并未随之跪下去,此时微微立着,与圣人和身后的铁甲相对,不约而同地沉默下去。
杨彻轻笑了声,他身子瘦,有一双文秀的眉,此时微微蹙起,带着痛心的谴责道:“圣人当真魔怔了!不过区区一个宫妃,便蛊惑得您是非不分,加害忠良?!我杨氏先祖若在世,恐怕要寝食难安!”
他文雅而优容,此时做这痛责之态,唱念俱佳,任谁看来,也不过是个为上忧心,为国痛惜的模样。
圣人冷冷地看着他,承袭至杨氏先祖的凤眸如阴鹜的鹰隼,欲择人而噬。
“孤确实没想到,你中山王,竟也是个狼子野心之人。容妃与孤道时,孤只当是梦话,幸好——”
话音还未落,方才还静止不动只是将群臣围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