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之霖知道自己提起了那件糟糕的事,心下后悔不迭,也没急着出去,陪着笑脸道:「师兄,我买了些熟食,你要不要吃?蜜汁叉烧和豆浆,可好吃了。」
「大清早的哪有新鲜的蜜汁叉烧?定是隔夜的,不吃!」
「但是卷在薄薄脆脆的煎饼里,放点大葱黄瓜丝,可香了。我端进来给你尝尝?」
王越略一犹豫,陆之霖已然兴冲冲地出门。他先端了水给王越用,随后就端了个条盘过来。
豆浆还是暖暖的,正好适口,虽说煎饼有些凉了,但吃起来还是很松脆。叉烧是别处买的,这吃法王越也是首次见过,但吃起来还不错。
陆之霖只端了一碗豆浆,笑吟吟地看着他,说道:「我要多兼几份工,以后我们就买个大宅子,吃各种好吃的。」
王越淡淡地道:「冯家那么大的镖局,还要你这个女婿受苦?」
陆之霖呆了一呆:「就我和师兄,没有冯姑娘。」
「小俩口吵架了,就来找我倾诉?」王越的目光越发地冰冷。
周围的空气都似乎降低了温度,陆之霖本想问「师兄是不是吃醋了」都活生生地憋了回去,忙道:「师兄明鉴,我和她早就没关系了。如果我和她真的还有什么的话,她怎么会放心让我来京城找师兄?」
「你这话用来安慰你养在外面的小情人吧,对我说作甚?」
陆之霖一想,的确说得像个有个妻子,还想在外拈花拈草的人渣,讪讪道:「不管师兄信不信,我想和师兄白头到老的心是始终如一的。只是当时不懂事,做错了事。在冯姑娘上山时,我就应该立刻把她送走,甚至应该提前告诉她,我已有了意中人。师兄,我错啦,你怎么罚我我都认。」
他说话十分认真诚恳,让王越的火气没了发洩的管道,仍是「哼」了一声:「我又不是你的谁,如何罚你?」
「师兄,我们……」陆之霖脸红得发烫,面对王越俊美无俦的面容,竟是说不出太多甜言蜜语,索性按压下来,「那个,你不要笑我,我平生没有大志,报完仇以后,就想和心爱的人好好过日子。我会疼他,宠他,让他永远快活。那些什么东陵侯,天毒刀,天道盟主,整天在刀口上过日子,以刀剑为伴,该是何等寂寞。我一点也不羡慕他们。」
王越忽地冷笑一声:「你武功懈怠,退步了不少吧?早知如此,我当初就不应该让你去镖局,而是送你进酒楼帮厨!」
陆之霖忙道:「我没懈怠,每天都有练的。我是在想,武道既然能与天地感应,那么只闭关寻求突破,必然是缘木求鱼,真正的武道在山林石室,更在天地日月,茫茫宇宙,甚至也有可能在一茶一饭,和心爱的人晨昏相对。也许旁人静处时,能让自身精进,可是我的方法却并不是这样。我想,这大概就是宗师们所说的道。我的道,就是平平淡淡地和喜欢的人在一起。」
王越沉默片刻,忽地厉声道:「臭小子,偷懒还有理由了你?信不信我一巴掌就能打死你!」
陆之霖看到他拿起碗要砸,却说是「一巴掌」,显然心不在焉,在思索自己说过的话,然而转瞬就变了态度,连忙退了几步:「好吧,我去练武啦,待会儿再来看师兄!」
「都说了不要再叫我‘师兄’!」
陆之霖露出了欢喜之色:「那我叫你‘越哥哥’?‘越儿’?」
「砰」的一声,碗被摔到地上,粉碎。
陆之霖讪讪一笑,转身就走,口中嘀咕道:「果然没有这么容易啊……」
王越面色深沉,看着地上那半碗流淌的豆浆,许久不动。
陆之霖口口声声说喜欢他,到底是真话还是假话,实是难以分辨。但日久见人心,总有一天会知道这个答案。可恨的是自己,竟然为他几句话扰乱心境,波澜一起便再难平复。
不过,陆之霖的确是一个专注的人,从他练武开始,便执着地沿着一条路而去,不回头,不迟疑。若说当年王越还在山顶,几乎看不到山脚下他的身影,但现在他已能感觉到陆之霖追赶的脚步。
人与人的体质是不一样的,有些人练武时某些经脉容易受伤,但有些人却不会,体质极强的人,便是所谓的根骨优秀。他根据陆之霖的体质,修改过他的功法,使得他在练武的过程中不会频繁地产生暗伤,少走了许多弯路,可是陆之霖在面对众多高阶武功秘笈时仍能心无旁骛,分别后也未停止努力,如今看他,又比当时成器了许多。
他收的好几个聪慧侍童,待他们如入室弟子,但没有一个像陆之霖这么坚定执着,不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就是三心二意,什么武功都吵着练一练,到后来又没了兴趣。就连他自己,有时也会思虑过多而迷失方向。若他如同陆之霖一般的赤子之心,或许就不会有今日走火入魔的灾祸。
但这世间又岂有这么多如果。若他当真如此单纯,昔日就不能庇护母亲,甚至连自己都保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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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早春时节,早上偏寒。王越虽然昨夜受了冷,但没有大碍。回想起来,迷迷糊糊的时候,陆之霖曾经给他喂了一碗姜汤,驱走不少寒意。他已无处可去,未料到自己竟在陆之霖这里,得到了从来渴望不可及的温暖。他本以为不会在乎这些,可是真正得到的时候,却很快就被撼动。
母亲现在只想着讨好梁家,托庇于梁家这棵大树,却从未想到,梁家还想依附于他。这世上搞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