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没有人……”苏默忍着哭,含含糊糊说不清楚。
程淮义更加生气,他拉下苏默捂着嘴的手,捏着他的下巴抬起来,严肃地看着他的眼睛:“你给哥哥老老实实说清楚!你不乖哥哥就不喜欢你了!”
苏默被吓坏了,放声大哭:“不要,哥哥不要不喜欢我!我乖!是我自己想的,我看哥哥天天做娃娃做到一两点,攒钱给默默念书,就想给同学写作业赚钱。我以后再也不敢了,哥哥你别生气了。”
“默默不要你那么辛苦,哥哥原谅我……”
“哥哥别不喜欢我,哥哥你不要生气了……”
“默默只有哥哥了,默默会很乖很乖……”
整个教师办公室除了苏默撕心裂肺的哭声,再没有其他声响。忙着批改作业写教案的几个老师陆续停下了手里的笔,不忍地看着这个孩子,那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哭声,像是从这个小孩子的心口淌出来的,又烫又涩。
程淮义看着面前张着嘴,仰着头,哭得又脏又丑的男孩子,鼻子酸酸的。他咬牙把眼泪憋回去,揽过苏默,用力抱住他。任那一句句一声声的哭诉,烙在自己心底。
程淮义叫醒哭累睡着的苏默时,已经七点多钟。姚胜男和他谈了很久,了解他们的境况之后,表示会为苏默申请减免学费和助学金。
“其实苏默平时成绩很好,只是话太少,也不合群,总让老师们忽略他。”姚胜男还建议程淮义,“这种家庭情况你其实可以求助社会各界,这几年关海的好多企业都参与了资助贫困生的活动。你自己还是个孩子,要怎么维持两个孩子的生活呢?不要将自尊看得太重,觉得接受别人的帮助是羞耻的事情,将来你们可以去帮助别人,回馈社会的。好好念书才是改变命运的出路。”
程淮义真心感谢了姚老师,牵着苏默小小的手,向家走去。
苏默无精打采地耷拉着脑袋,小脸有些肿,眼睛也有些肿,不出声地跟着程淮义的脚步。程淮义突然停下来,蹲下来看他,有些自责有些懊恼:“默默生哥哥的气吗?你那么为哥哥着想,哥哥却不问清楚就生你的气,还说了伤害你的话,你能原谅哥哥吗?”
苏默一双眼睛红彤彤的,此时可怜巴巴地看着程淮义,声音又轻又哑:“是默默不对,不应该给同学做作业,更不应该打架,哥哥没有错,是默默做错了。”
苏默这么讲,程淮义就觉得自己真是太坏了,怎么可以对这个小孩子说出自己不喜欢他的话呢。默默懂事又可爱,自己永远都不会不喜欢他。
当夜,苏默睡得很不安稳,满身大汗,不断地呓语,一会儿喊“哥哥”,一会儿喊“姆妈不要打”。
程淮义好不容易把他摇醒,他呜咽着钻进程淮义的怀里,攀着程淮义喘粗气。
梦里,是狭小昏暗的房间,姆妈高声的责骂,以及不断落到他身上、脸上的巴掌。有多久没有想到姆妈了?苏默自己都想不起来了。梦中的姆妈和记忆中一样,矮矮胖胖的样子,胳膊粗粗壮壮,抡起巴掌扇他的时候,一点都不惜力气,劈头盖脸朝他招呼。
苏默抓着程淮义衣襟的手紧了紧,姆妈死了,再也没人打他了,可是那种肉贴到肉的重重击打永远都刻在了他的心上,不是想忘就能够忘记的。
而且梦中没有哥哥,他怎么找都找不到程淮义,他拼命喊,盼望着哥哥来救他,可是没有,根本没有这个人。他又痛又急,又惊又怕,醒过来抱着程淮义了,心还是砰砰直跳,怕这才是一场梦。
程淮义抱着苏默,听他惊惶的喘息啜泣,心里只恨自己做的太过分,苏默肯定是今天被他吓成这样的。他抬手狠狠抽了自己一耳光,告诉自己,再也不可以伤害怀里这个小朋友了。
姚老师果然为苏默争取到了助学金,程淮义的压力一下子小了很多。他已经初三下学期了,就要面临中考,要把更多的时间放在学习上。他每天都忙忙碌碌,既要学习,又要做些零碎的工作,找点钱补贴生活。程向东去外地打工了,打钱也打得断断续续的,程淮义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也不想向他伸手。
就这么争分夺秒地忙着,像个陀螺一样终于转到了夏天,程淮义要参加中考了。
苏默比程淮义还紧张,他们学校已经放假了,腾出场地给中考生做考场。他待在家里,准备给哥哥做后勤兵。
“矿泉水,纸巾,2b铅笔,橡皮,水笔,水笔芯……”苏默坐在桌子前,再三检查着要给程淮义带进考场的东西。
程淮义看着苏默这个认真劲,觉得有些好笑:“别看了,你都看了四遍了,不会错的。”
“啊,我都翻了四遍了呀?会不会被我翻丢什么东西呀?”苏默紧张兮兮地又要去再检查一遍。
“行了,行了,别再看了,你这么紧张,我都要被你带紧张了。”程淮义抓住苏默又要伸向自己笔袋的手,无可奈何地把他提溜远一点。
“那我不紧张了,”苏默傻兮兮地抓着程淮义的手安慰他,“哥,你可千万别紧张!”
“不紧张,不紧张,你别抖啊!”
程淮义不让苏默在考场外头等他,他就在家里给程淮义做饭。为了省煤气费,程淮义捡了个邻居淘汰不要的铁皮炉子,放在屋檐下面。有时候收集些废纸废木片,烧个水炖个汤。苏默小心翼翼地将汤锅坐到炉子上,一根筒骨要炖一下午,炖到肉骨分离,整个汤都呈浓浓的奶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