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般若宫内只点了三只白蜡灯烛,分明摇晃着的是本性温热的火苗,却透着丝丝寒气。皇上坐在宫内东厢正中佛龛下一把木椅上,面色阴寒,直勾勾盯着虚明尸体旁跪着的四皇子母子。
虚明的尸体在烛火亮光和阴影的切割下,明晦交织,一道黑一道昏黄,平日里傲雪凌霜的气质此刻化为了森森鬼气,配着那面无表情和一道道血痕,让人怕得不敢再看第二眼。
死因已经查出,虚明今夜斋饭中被巧妙混入了剧毒,无色无味,银著也探查不出,只需小几口饭便能让人毙命。
宫中斋饭为保证诚意,向来由几位高位嫔妃轮流做来,今夜正巧轮到了四皇子母妃淑妃。
甫一进东厢内,眼睛扫过桌上只用了少许的斋饭和地上的虚明,在宫内浸淫多年的淑妃便知道发生了何事,扑通一声跪下,也不管地上有无碎石渣滓,当即便不住叩头,口中喊冤。
四皇子进来时,看到淑妃和皇上形状,也随之跪下,为自己母亲分析脱罪。
皇上不傻,自然也知晓淑妃在宫中多年,不可能使出这番下作粗陋手段。况且,淑妃本身和虚明并无利益冲突,犯不着自败身份。此番将淑妃喊来,不过是为了确认一二,以及寻个恰当的人来详查此事。
娓娓道出让淑妃细查此事的安排,皇上沉声问:“知晓了吗?”
听得这言,四皇子和淑妃皆松了口气,般若宫中的白蜡灯烛不再显得鬼魅森冷,反倒透出了浑厚的野心之火。
淑妃试探问道:“六宫之权如果握在高贵妃手中,臣妾行事恐不方便...”
皇上冷冷的目光顺着烛光扫来,一撑檀木椅站起,语气冰寒道:“此事禀明贵妃,她素性温厚,不会为难于你。不过你且拿捏清楚,莫要借此行非分之事。”
此言一出,淑妃赶忙喏喏,不敢再问。
---------------------------
宫城外人人自危的气氛冲破宫门袭至宫内,六宫嫔妃内监皆万分小心,不愿多行多言半分,偶然路过般若宫都要低头疾行,不敢拖延一步。
在高贵妃的首肯下,淑妃大刀阔斧地抄查六宫各苑,她素性是个暴脾气,兼之位分只在暂代皇后职权的高贵妃之下,无人敢与之顶撞。
然而,随着一日日深查下去,这事最后竟越过了后宫千重宫门,查到了一位花房的总管内监身上。
原来此人借着每日送供在佛前花朵的机会,偷偷在斋饭中投了毒。此事人证物证俱在,为这位花房内监的邻居告发,其人虽不承认,却百口莫辩。
只不过,这内监的对食对象却是淑妃清芷宫的一名小丫鬟,服侍的是住在清芷宫厢房,入宫已久的一位贵人,这贵人未入宫正巧与吴闯来往甚密。
第27章 第三个世界(10)
抄查的结果报在皇上那边时,获得的是一片沉默。皇上斜斜倚在龙椅之上,眯着眼看着前方,视线并未落在实处。
这个消息的信息量着实有些大,吴闯下毒暗害虚明,这确实是他做得出来的事,皇上并未有所怀疑。只不过,下毒却是通过宫中贵人之手,身为皇上的脸面就有些过不去了。
吴闯必须严惩,可此事若公布,必定成一桩宫闱丑闻,给他为君的一生蒙上污点。此外,更会惹得那些闲得慌的文人攻击他因佛法误国,残害忠良。
若要惩处吴闯,只得寻别的由头。
死攥着龙椅扶手上突出的龙头,皇上手指尾端的骨头暴得老高,脸上虽看不出情绪,但那双眯成一条缝的眼里,墨色浓厚的暗潮激烈涌动着,好似涨潮时的钱塘江水。
宽阔的君王寝殿内,明黄的帐幔随未合严实的窗户透进的微风左摇右晃,带起呼呼风声,此外再无旁的声响。
为保证自己母妃的不会遭此事牵连,四皇子特地寻了个由头在此时来找皇上,此刻见屋内过于安静,心里焦急得很。
“儿臣便知母妃不可能为此事,母妃尊贵,怎地会因一介污秽僧人脏了自个儿的手。”四皇子素来张扬,此刻只觉得是在寝殿内,不用过分在意君臣礼仪,说话间不自觉扬起了下巴。
皇上正怒极,闻得四皇子这话,目光如刀刃般刮来,言辞冷淡:“此事朕已知晓,你们先下去吧,朕也有些乏了。”
皇上的目光如一剂强药,四皇子瞬时也知自己方才不小心说错了话,可皇上此刻已经转进了内室,想要认错也无门,只得心惊胆战间暂且退下。
只不过,说是心惊胆战,四皇子宁朗也未将这次失言当一回事,再怎么他也是皇子,骨肉血亲,父皇不会将他如何。
然而,四皇子宁朗却忘了,他确实是皇子,但也只是皇子罢了。
又半月,十数年窝在金陵未动过的吴闯,突然被派遣前往南境领兵,镇压现今蠢蠢欲动的南楚。吴闯虽不解皇帝此举何意,但他向来好战喜功,在金陵窝了十几年也早闲得慌,自然欣然应允。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封旨意——四皇子宁朗至性忠直,着封敬王,十日内前往封地驻守,务必克勤克俭,莫失皇族威严。
旨意刚达四皇子府时,四皇子拒不接旨,只说这是父皇写错了字,断不可能有外放他的理由。直到送旨意的太监提及那日失言一事,才像失了魂般接过圣旨,也忘了谢恩,晃悠悠回了自己屋内。
吴闯前往南境的队伍和四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