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文德帝立鲁王的原因就更多了,许多人私下没少讨论,但周瑛觉得,这里头还有一个更深层,更重要的原因。
世家门阀制度屹立数百年不倒,历朝历代每任皇帝都试图压制世族的权力,然而因为世族在财富和学识垄断上享有的优势,寒门出身的官员寥寥无几,朝中过半官员都是世家出身,他们与皇权的博弈从未停止过,双方总是在互相制衡又互相妥协的道路上蹒跚前行。
三子之中,唯有贺泰,与世家牵连瓜葛最少,他若登基为帝,才能最能坚定将文德帝制衡世家的策略推行下去的人。
齐王对文德帝的决定深怀怨念,心中又有谋害父亲的惶恐,在这等风雨飘摇,胜负未决之际,免不了需要将情绪发泄出来,如今尽数倾吐,又被张嵩一说,他慢慢冷静下来,逐渐恢复以往的镇定:“张尚书说得不错,这些年来,我对待诸位,礼数周到,从未怠慢。眼下陛下将大权交给我,太庙那边,我已派李宽前往平叛,相信很快就有好消息传来。事到如今,各位也该做出一个选择了。”
齐王环顾四周,目光从众人的脸上一一扫过。
在场没有傻子,大家也许想不到皇帝已经遭遇不测,以为他只是被软禁起来,或者重病不起,被齐王趁机□□,但众人也能猜到大概发生了什么。
对齐王而言,如果在场这些人能支持他,默认这场政变,那么只要太庙那边的局面也稳定下来,事情就可以算是圆满结束了,来日史书上,寥寥数笔还是长篇大论,那是以后的事情了。
“我希望,你们的选择,不会令我失望。”
现在宫里有程悦在,基本局面还能控制下来,大部分士兵随波逐流,纷纷投降,就算还有一些忠于季嵯的人不肯听命,也已经是强弩之末,翻不起什么风浪。
宫外,如果现在鲁王和卫王已死,那么皇帝膝下的皇子,就剩下齐王一位,不管他以什么样的方式上位,都不再重要。
众人面面相觑,场面一时陷入尴尬的沉寂。
吏部尚书曹亮左右看看,直起身体,又迟疑片刻,终于起身步出,走到大殿正中,然后跪下,伏首。
余下户部尚书张嵩,面露怒容;兵部尚书范懿,神色铁青;太常卿刘思齐,面容苍白;宰相周瑛,闭目不言,神态反应,各有不同。
但无一例外,他们心中,必然波澜起伏,天人交战。
然而齐王还来不及高兴,程悦就匆匆闯进来了。
他原是一脸紧张,但在看清殿内各人之后,程悦立马放慢了脚步,作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对齐王使眼色,一面拱手道:“殿下,臣有事报。”
齐王皱了皱眉,还是起身与他走出去:“难道宫内的残余叛逆,你还没有肃清?”
程悦压低了声音:“鲁王卫王都没死,他们被李宽救下,正朝宫城而来!”
齐王脸色一变。
☆、第64章
沉沉夜色终于迎来一丝曙光。
当第一抹晨曦在天际崭露,丹凤门后,马蹄声由远而近,一大队人马朝御桥而来,直奔宫城右侧,位于第一道宫墙的昭训门。
贺穆骑着马,落在在贺泰与李宽等人之后,举目眺望远处巍峨依旧的宫城。
不知怎的,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昭训门城楼上出现的身影吸引时,贺穆的目光却落在第一道宫墙上那些焦黑斑驳的痕迹。
薛潭似乎注意到他的视线,在旁边道:“那是前朝末帝时期,乱民放火烧宫,在宫墙上留下的焚烧痕迹。”
这道宫墙屹立了多久,就见证了多少人事兴衰,而今,它又要再一次迎来剧变。
胜负未知。
谁能最终成为这座宫城的新主人?薛潭在心底询问自己。
然而,他也不知道答案。
城楼之上,一名禁军对着城楼之下的众人喊话:“陛下有命,宣贺泰、贺绘、李宽等,解兵入宫觐见,其余人等,在宫外等候旨意!”
声音穿透晨光,在偌大宫城内遥遥回荡。
贺泰几人对视一眼,李宽也高声道:“陛下旨意何在?没有看到陛下旨意,恕臣等无法从命,请陛下现身一见!”
很快,城楼上以绳索悬挂一样物事缓缓悬下。
在李宽的示意下,一名士兵策马上前,将其带过来。
李宽打开卷轴,扫了几眼,又递给贺泰。
白纸黑字,还有玉玺盖印,如假包换。
李宽扬声道:“我等听说宫中有人裹挟陛下,意图不轨,故而前来救驾,陛下若无恙,还请龙颜现身,好让我等辨知圣旨真伪!”
城楼之上,齐王冷笑一声,扬手让禁军士兵继续与城下对话。
士兵:“圣旨上玉玺加印,清清楚楚,尔等竟敢质疑真伪,莫非真如陛下所料,鲁王、卫王勾结镇远侯李宽,企图逼宫夺、权不成!”
贺泰怒道:“贺璇!分明是你挟持陛下,图谋造反,事到如今还敢反咬一口,陛下现在是否已被你这不孝子给谋害了!周相等元老重臣如今身陷宫中,是否也已为你所害!”
齐王面无表情,旁边的程悦却忍不住痛骂:“李宽,你这两面三刀的小人,深孚众望与君王信重,竟还贪得无厌,想浑水摸鱼,一步登天!”
李宽面色不变:“鲁王本就是陛下钦定的太子,根本不可能图谋造反,你们假传陛下旨意,我只不过是及时察觉,弃暗投明,协助鲁王和卫王殿下过来矫正乱命罢了!鲁王殿下有命,尔等快快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