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自己梦中的灵体又附身到那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韩信”身上了吗?
韩信略感宽慰,终于不再漂浮半空了。他望了望四下,只见士兵寂静肃立,群臣俯首列队于下,远望如同黑压压的人群方片。一面面巨大的旗帜在空气中飘荡如鱼,一派皇城气象,庄严肃穆。
可紧接着,他发现——自己控制不了这具身体。
待刘邦礼毕,他终于从这幅身体里读取了一点记忆,似乎是……刘邦说要拜“韩信”为大将?
可笑之至。
然而他的身体不听使唤,受礼之后还跟着刘邦一同和谐落座,接受刘邦的询问。
刘邦目光炯炯:“丞相数言将军,将军何以教寡人计策?”
听到这句话,韩信突然仿佛受到剧烈的撕扯感,仿佛一个模糊得仿佛从远古传来的声音正在试图唤起他的记忆。一阵一阵,一声一声,他听不清,但却愈发强烈地感受到自己的身体似乎正在与这个声音产生某种不可遏制的共鸣。
这记忆来自于哪里?
……
是,前世……吗?
仿佛天地间耀起万丈如剑光辉,仿佛浑身上下即将化为蒸汽腾于云层万里,仿佛曾经一直紧闭盲目的眼一下子睁开,看清上下千年的迷雾重重。韩信接下来说的话,将字字垂于青史之册,受人景仰,万古流芳。
汉中对一出,满座皆惊。谁也想不到一个年仅二十三岁的人竟然有如此见识抱负,此前任何对韩信存有疑虑的人,也不得不叹服后生可畏。刘邦更是差点喜极而泣,连连说“相见恨晚”。汉中对中对天下局势指点的气魄,浩荡宽广,无人出其右,韩信之后,再无韩信。
☆、梦起其六
ch6对弈
意识到这有可能是前世的瞬间,他又一次被剥离出了这具身体,被迫悬浮于半空中,看着底下仍然端坐着的“韩信”嘴唇张张合合,和刘邦说着些什么。
他很茫然。他听不见他们说了些什么,耳边只鼓荡着类似高风穿透云层时的轰鸣。
韩信不想再看下去了,他偏过头,往下方的人群里扫视过去,想看看李白在不在其中。
可惜没有。他不在。
如果他在,应当是人群里最耀眼的存在。
一个无名督尉一朝突然成为大将,不少人纷纷前来拜贺。韩信让下人把他们都拒了,想一个人清静清静,毕竟他才对着背信弃义的刘邦小人坐了那么久,心情差到了极点。好在这身体的原主人也并不抗拒这个举动,他才能得以操控,如果与原主意识强烈矛盾的话,他真是什么也做不成。
他凭借原身体的记忆耍了一会刀剑,偶尔换换枪茅,在院子里操练了一下午。他简单吃过了晚饭,在院子里吹了会晚风,发现这一天的后半段过得还真是平静。
他正这么想着,突然院子的角落传来什么东西掉落的声音。
韩信转头看去的时候,惊讶地看见——
李白正趴在地上,身上沾着些树枝叶,模样竟有些狼狈。他迅速手一撑飞身起来,仿佛刚才他并没有因为翻院墙而摔倒过。他爽朗笑道:“韩兄午好啊。”
韩信一愣:刚刚还在想念,忽然想念之人就出现了,怎么叫人不惊喜?他看着李白这副冒冒失失的模样,想着这人简直从头到脚都可爱透了。
不过,他觉得有点奇怪:为什么李白一直站在角落里,不走近一点和他说话?。
既然他不过来,那自己就过去。韩信打定主意,起身走过去:“李贤弟用过晚饭了吗?”
“唔……吃过了。”李白说。
韩信这才发现,他的右脚正以一种诡异的姿势搭垂在地面上,仿佛脱力。他皱眉:“贤弟,你脚扭了。”
李白听闻,把右脚往身后挪了挪,似乎想掩盖自己翻墙还不慎扭到脚的事实。他说:“韩兄,这不是什么大事。”他紧接着说,“李某此行是特地要和韩兄说,你以后,千万小心刘邦。”
韩信说:“这我知道。”他当然知道,被刘邦利用过背叛过的他当然知道。
只是……
不知道这里的“韩信”知不知道。
李白的眼睛明显一亮,说:“你知道?”
韩信犹豫了一会儿,决定还是不要让他担心比较好,于是沉重地点点头,说:“是。”
李白又问:“何时出兵?”
韩信担心他的脚,说:“你先切勿担忧,我叫医生来先治你的脚……”“不、不不、不用。”李白忙摆手,他单脚跳着到了一个石桌旁,像是故意岔开话题一般低头拾起一粒黑色的棋子,抬头笑道,“不如、不如你我先手谈一局?”
为什么他这么抗拒见到医生?
难道说……?
韩信又联想起他那道仿佛刺在空气上的剑,不禁悚然:难道是医生看不见他?
韩信赶紧上前一步,迅速去抓李白的手腕,怔住了:抓住了,是……实体。
他确实是可以触碰的实体。
然而,说不定李白对于其他所有人来说,都是看不见摸不着的鬼。
或者说,只有自己能看得见他?
这个想法很可怕。
李白愣了一会儿,甩开他的手,说:“韩兄……你怎么了?”
“无事。”韩信有些心虚地收回手,把棋子盒从棋盘上挪开,说,“来,下棋。”
两人落座,盛夏的蝉鸣聒噪不堪,二人过招几步之后,李白两指夹着黑玉棋子,忽然敲击一下棋盘,发出“啪”的清脆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