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那帮知道内情的兄弟,在场所有宾客的脸上都洋溢着欣喜愉悦的笑容,冯淑娴更是激动不已,忍不住握紧了身侧柯司令的手。
柯司令反手握住了妻子的手,安抚地拍了拍,目光仍然一眨不眨的盯着柯明轩僵硬的背影。
柯明轩和陈菲背对着众人并肩站在神父面前,眉头不着痕迹地皱了起来。耳机里传来何叙的声音,告诉他仍然没有接到人。
他看了眼站在台上长篇大论得十分投入的神父,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问了句:“怎么回事?”
何叙说:“可能得婚礼结束他们才会放人,我再等等。”
“婚姻不是鲁莽而又欠缺考虑的,是虔诚而又严肃的。 现在,这两位新人即将在这个神圣的婚礼中结合到一起。如果有任何人能够有正当的理由反对他们的结合,请现在提出来或请永远保持沉默。”
慈蔼而富有感染力的声音响彻穹顶,但柯明轩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不安的情绪在心底逐渐放大,迅速扩散。
随着神父这一长段的结束,全场寂静。
片刻对峙的寂静之后,毒贩被那一记全力以赴的撞击顶得向后退去,一声闷哼,握着匕首的手却没有松开,利刃在边以秋的掌心拉出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拳脚相击带起风声,中间夹杂着粗重的喘息。边以秋带着伤,初时落了下风,然而他的不要命式打法迅速占据了主动,浓重的血腥气越来越盛。模糊的撞击声被厚重的墙壁和门所阻隔,一切都在几乎悄无声息地发生着。
刚刚放风结束的钱赢手里拿着药,和管教踏入了监区大楼。
余所长坐在办公室里心神不宁地盯着墙上的钟,数着时间等电话。指缝间夹着的烟快要烧到尽头,他也没注意。
何叙在接待室里神经质地玩着手机,一会儿锁屏,一会儿又解开。
神父向面前板着脸的柯明轩和眼皮半垂的陈菲露出微笑,即将发出最后的询问。
柯震山的身体缓缓坐直,与冯淑娴十指相扣的骨节不由自主泛白。
监区大楼内空无一人的走廊尽头,忽然发出一声巨大的响动。像是有重物砸到了门上,回声里夹杂了更加恐怖凄厉的吼叫。
钱赢和管教的脚步一顿,对望一眼,随即同时向着七号监室冲过去!
余所长陡然从椅子里跳了起来,慌不迭地甩掉了烫到手指的烟头,一声粗话还没爆出口,整个二看的上空突然响起一阵刺耳的警报。
七号监室内,狼藉如同暴风扫过,所有犯人的日常用品砸了一地,连原本靠墙的铁架子床都倒了两张,足以想见刚才经历了怎样一场殊死搏斗。
毒贩的脖子呈一个极度扭曲的角度向后拧着,大睁的双眼不敢置信的瞪着边以秋,显然没有想到自己最后会以这样的方式死在这里。
边以秋抬脚将他踹开,挣扎着要从地上爬起来,却因为体力不支而再次重重跌坐下去。
他浑身是伤,头破血流靠着门缓缓滑到地上,低头看了看那把插在胸前的匕首,握上去,却不敢往外拔。他能感觉到浑身的血液汩汩往外流淌的速度,能感觉到身体的温度渐渐变得冰冷,也能感觉到心跳一点一点地失去活力。
他听到有人在外面用力拍着门,听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听到无数凌乱的脚步从走廊上由远及近地传过来。他的视线变得模糊不清,思维也变得迟钝不堪,他努力想让自己再保持片刻的清醒,想从那些嘈杂的人声里分辨出期待已久的那把低沉性感的嗓音……可惜,没有。
这个时候,他应该在婚礼上,牵着美丽温柔的妻子,接受亲朋好友的祝福。不管他是否愿意,从今以后,他身边再也不会有他边以秋的位置。
边以秋顺着那把匕首,按着流血不止的伤口,感受着胸腔之下几乎要停止跳动的心脏。
真他妈疼啊。
柯明轩,我就要死了。
我死了,他们就再也不能用我来威胁你了……你是不是就可以不用结婚?
如同你想用婚姻换我的自由一样,如果能用我的生命换你的自由,好像也不亏。
边以秋仰头靠着门板,轻轻笑起来,逐渐失焦的视线穿透一层朦胧黏稠的雾,看到柯明轩的脸。
那双勾魂摄魄让人心旌神荡的桃花眼,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眼尾微翘,形状fēng_liú。一如两人初次见面时的样子。
他听到他对他说:“秋先生,我姓柯。”
边以秋伸出手,在虚无的空中描摹着柯明轩俊美的轮廓,轻轻答道:“柯先生,我姓边。”
如果有下辈子,见到我的时候,可不要忘了……
“柯明轩先生,你愿意娶陈菲小姐为妻,无论顺境还是逆境、富裕还是贫穷、健康或者疾病、快乐或者忧愁,都将永远爱她、珍惜她,对她忠诚,直到永远吗?”
婚礼中最为神圣的时刻,所有人都在等着柯明轩的回答,没有人注意到一颗汗珠从他的额角悄然滑落,虽然极力强作镇定,但挽着他胳膊的陈菲却敏锐地觉察到他的身体在发抖。
神父的声音仿佛来自天边,他听不见他在说什么,也看不清他的表情。他的视线里一片绝望的血红,满脑子都是刚刚耳机里何叙声嘶力竭的怒吼:“柯明轩,老大出事了!”
他的表情和动作都停滞下来,仿佛在消化这个噩耗般的消息。救护车急促的鸣笛轰然在耳边炸开,一下一下拽扯着他的神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