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东想点根蜡烛或是打开灯,他已经很熟悉这幅身体了,可还是想最后一次看清楚,他知道以后都看不到也摸不到了。
细碎地亲吻着江流的嘴唇,韩东不愿去解他的衬衫。其实刚才洗脚的时候,他就已经有点感觉了,可心里还怀有愧疚,那一丝感觉只能让他更加羞愧。
“那本诗集,”江流亲吻着两人交握着的手,“那本诗集不是你交上去的,真是太好了。”
韩东在黑暗中看到了一双带着笑意的眼睛,他好想要看清楚那个笑容。俯下身疼惜地抱着这个人,韩建国低声在他耳边说:
“江流,我爱你。”
(一场h)
韩东难得地起晚了,醒来后发现怀里空空的,一阵惊慌。江流已经把这车站值班室屋里屋外都收拾好了,他站在屋中央,面无表情地看着韩建国。
如果没有这场雨,他们也没有昨晚告别的缠绵,可清醒过来想想,那样一个晚上,恐怕会成为未来日子里,痛苦的源头。
江流泄气一般地做到床边,叹气。
伸出手臂从后面抱住他,韩东想用力,怕弄疼他,可只怕真的是最后一次了。
站长来了之后,用电台确认了下时间,今天的车十一点到。
江流和他的包,又排排坐在月台的长椅上,他时不时朝车来的方向探头看看,之后又将视线投向双清山的方向,远山清晰可见。这次,终于要彻底离开了。
韩东在月台下面收拾他的拖拉机,雨水浇了一夜,要把容易生锈的地方擦干净。日头大,他从驾驶座位上拿来一定草帽扣到头上,一直专注地擦着。
一个是白衬衫里别着钢笔的旅客,一个是草帽下皮肤黝黑的农民,看上去是没有一点交集的陌生人。
汽笛声还是临近了,即便江流如何盼望火车能晚点。
跟来时一样,还是江流一个旅客。站长走到火车头和司机寒暄,递上了烟。
停车十分钟,作为起始站来说实在是很短了,相比于北京上海那些大站。但对他们二人来说,多久都是短的。
江流起身拎包,缓步走向列车。韩东听到汽笛声,摘下帽子,回身一步跨上月台,狂奔过去。司机和站长听到脚步声朝他们这边看了一眼,见没什么事又继续聊。
手一直紧握着拳头,韩东好想再抱抱江流,他怕自己失控。
深吸了一口气,江流终于想好了最后一句话。“再见”是很难了,他也不想再见了;“我爱你”是废话,也是更重的枷锁。他想祝福韩东,他爱他,希望他以后能过得好。
“你该有个家,”江流的神色平静如常,“而不是像我一样。”
这句话让韩东一度想抱着江流痛哭。他说的家他懂,像他一样?像他一样没有家没有亲人吗?
离开了双清山,离开了韩东,江流的确没有家也没有亲人了。
来不及再告别,火车司机拉响了汽笛。
在不知不觉间,韩东早已满脸泪水,嘴里呢喃着那个名字。
江流坐在火车上,看着窗外,车窗上映出的脸如一潭死水。
过了一会,他低下头,双手掩面。
知青生活?完
作者有话要说:
知青生活·完
第41章 四十
1986年6月,深圳。
火车站前的广场,旅客来去匆匆。的士、中巴、大巴分门别类地聚在一起,骑着三轮车拉客的就比较倒霉了,被广场上巡逻的警察驱散着。出了广场外围的路障,小吃摊多了起来,来去的旅客有饿肚子的会稍稍停留,放下大包小包的行李买些吃食,但更多的还是忙着赶路,疾步离去。
车站的人潮最拥挤,却从来不会有人愿意过多停留。
孙建新把车停到了火车站广场外的路边,锁好车后就一头扎进广场的人潮。在时刻表前停留了一会,半颗烟还没吸完又转身出来了,走到了外面的小吃摊前坐下。
“老板,两碗云吞面。”他坐下之后蹙着眉头按揉太阳穴,眼周的皱纹变得更加深刻。
前一天折腾的太晚了,中午十一点才起,幸好那班火车是下午到,不然就误事了。
清汤寡水的一碗面,底下藏着三个云吞——北方叫馄饨,最上面还漂着一头青江菜。先端起来喝了一口汤,然后又饿极了似得拿起筷子,连稀的带干的一起往嘴里胡噜。吃干净一碗又挪过来另一碗,这次饱了一点,吃得慢了些,相对斯文地挑起面条往嘴里送,馄饨还是一口一个。
刺耳的声音传来,又一辆列车停下。孙建新吃完了两碗面结了账,一拨旅客走出了火车站。
他站在广场上叼着一根烟卷发呆,想着这雨也该下了,再不下就憋死人了。从极北严寒的双清山,到四季分明的北京,再到这炎热潮湿的鹏城,他这将近二十年,折腾了三个地方。人类的身体还真是有无限的可能,在零下四十度的冰天雪地能喘气,在零上四十度的闷热下也没被憋死。
活着嘛,想活着,就只能适应。
一行有组织的旅客停留在广场上,慢慢聚集了十几个人,都是男士。他们刚下车就纷纷放下行李脱下西装,不知是热的还是累的,一个个呼哧带喘地解领口撸袖子。听口音像是从北方来的,穿着老款式的西装,还戴着徽章,应该是有公干。孙建新用余光打量着。
最近,这样来深圳考察的学习公干团越来越多了。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