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昀把卓亦忱的肩膀扳了过来,凑到他耳边悄悄地说,“你已经在家了。”
他用指尖轻轻拂开对方额前的乱发,然后将嘴唇印了上去,“以后即便换了地方,你也不能离开我。”
卓亦忱似梦呓地“嗯”了一声。
卓昀自己都觉得难以置信。明明几天前他还怀疑这个人,刀锋的寒光在他眼前一闪,那一瞬,他甚至是动了杀念。卓亦忱眼角那一点点被他强逼出来的泪意,让他心生不忍。
卓亦忱说他自己并不是庄妃的走卒,更未曾想过要加害卓家的人。
那时候,他便在心底悄无声息地松了一口气。
他到底是谁,到底来自哪里,已经不重要了。卓昀如今不想追究这么多了。他好不容易如此中意一个人,怎能轻易放他走,怎能伤害他甚至是想要杀了他。
卓昀轻缓地抬起对方的脸,他蓦地想到那天这个人被压在自己身下的样子。明明惊慌得要命,却还是强作镇定。卓昀心头一热,把人拥进自己怀里,一种名为“温柔”的情绪密密地缠绕上来。
那天夜晚,似有隐隐约约的箫声飘入屋里,宁静而悠远。
如在梦中。
☆、第十一章:后厨重任
卓昀要赶早去学堂,每日天不亮便起了,等到卓亦忱醒来,卓昀便早就离开了。
这段时间以来,卓亦忱的身体又比以前有了很大的改善,每日醒来都觉得精神得很。
卓亦忱要求一个人出摊,老让人伴着实在耽误事儿。虽说一个人会累得满头大汗,但卓亦忱很情愿,只要自己手再快些还是忙得过来的。
像以前的每个早市一样,臭豆腐的摊点前人头攒动,排起了长长的队伍。卓亦忱辛辛苦苦在这集市里摆了这么久的摊儿,钱没赚到多少,但名气却是日渐积攒,吸引了很多并不是食客的人,很有些酒楼的后厨特意过来挖人,但卓亦忱却并未答应,因为他还在等,等一个或许是更大的机遇。他不想当小厮,要做就做主厨!
今日早市,卓亦忱依旧站在他的老位置,右手拿着长长的竹筷上下翻飞,左手还要忙着收钱。天色越来越亮,早市快要结束时,人群散去了些,卓亦忱才能稍稍松懈。
这时,便有两个人拨开聚集的人群走了过来。
卓亦忱抬头,走过来的那两个人看着是打下手的模样,但衣着华贵,大抵也是富贵人家的下人。
其中穿蓝衣的男子较为年轻,他到卓亦忱跟前,拱手开口道:“这位小爷,咱可找你好几天了,敢情你还在这旮旯。我们来请你去咱邵府走一趟。”说到“邵府”二字时,蓝衣男子明显加重了语气,以表尊贵的权势。
卓亦忱并未说话,只是疑惑地瞅了他一眼。你们为何找我?
那人便解释道:“太常寺卿邵府慕名而来,还请这位小爷赏光。”
卓亦忱了然,答道:“别急,等我忙完这最后一拨客人。”
他说话慢条斯理的,手上的动作却还是迅捷得很,油锅中一块块金黄色的豆腐干在长筷的拨弄下翻飞旋腾,却又不溅起一星半点的油花。
卓亦忱这种不徐不疾的态度倒真真少有,邵府是鼎鼎有名的太常寺卿邵宁中的府邸,正三品的官儿虽说在帝都算不上什么,因为上头还压着一派皇亲国戚、重臣侯爵。但对于卓亦忱这等庶民来说,邵府派人来请,已经是莫大的荣耀了。
除了天一阁的名厨和凝香楼的名魁,其他庶人哪来这等福气?
蓝衣男子颇没耐性,他抱怨似的“诶”了一声,扯着嗓子道:“邵府既派人来请,那便是你莫大的荣幸,还不赶紧跟我们走?少磨磨蹭蹭地拿乔!”
卓亦忱却似更不着急,他仍然夹着尚未卖完的豆腐干,一块一块地放入油锅里,仔细地炸着,那神态,像是早已把此人忘在脑后了一般。
蓝衣男子看他这不温不火的样子,觉得自己堂堂邵府里的人,竟被一个卖臭豆腐的给鄙视了,男子把脸一沉,突然上前一步,看样子竟是要直接掀了卓亦忱的小摊子。
旁边那位青衣男子拦住了他,喝道:“不得无礼。”此人年纪要大些,模样也持重些。
青衣男子又转向卓亦忱,拱手道:“公子,我们无意冒犯,也并无恶意,此次来请你,是奉了府上太老爷的吩咐。”
但卓亦忱自觉并不认识什么邵府的太老爷,他思忖着到底要不要跟他们走。因为卓昀反复叮嘱过他,一个人出摊不准和陌生人搭话。
“公子不必有所顾虑,我家太老爷说了,若是您不肯来,那便请您看看这个。”说着,那男子便从衣襟里掏出一块帕子,放在手心里打开来。
卓亦忱一看,洁白的帕子上面竟搁着一小块排骨。
这下子卓亦忱明白了也放心了,他点点头。
蓝衣男子把卓亦忱的小摊儿收拾了,青衣男子则引着他上了邵府的马车。
卓昀跟他讲过朝廷和宫里的事儿。卓亦忱便知道了这个太常寺卿是官职名称,属于宗族祭祀的长官,历代沿置。朝廷举行大礼时由太常寺卿赞引。
他也是这时候这才恍然记起,当日那位老大爷不也正是姓邵么?只是从未想过那老人竟是邵府的太老爷。
一到邵府,下人没把他引向前厅,而是径直去了后花园。
卓亦忱便看到一个着粗布麻衣的老人正弓着腰在地里栽花,他挽着袖子,头上还戴着一顶破旧的草帽。如果不是因为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其他人大概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