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涂!”辛婉的呼喊在天地间回荡不止, “庄子涂,我知道你在,你出来见我!”
除了划耳的呼呼风声,没有人应答辛婉。
——“庄子涂…”辛婉呼声不绝, “你出来见我!你出来见我!”
烈马奔腾, 马上的辛婉绛裙飘飘,她已经许多年没有骑过马, 但她是马场长大的女儿,骨子里的野性没有一刻淡去, 只要她想, 她就能跳上烈马, 没有一丝胆怯。
——“庄子涂!”辛婉摸出怀里的墨石坠,对着红日的方向流下热泪, “你送墨石坠给我,你一定会来见我, 你出来,你出来!我不要什么雍华宝藏,我只要你来见我一面, 庄子涂, 你出来, 出来…”
山的另一头,庄子涂手执青玉箫,缓缓贴近唇边,却没有吹起那首久远的萧曲。玉萧一下下敲击着他的手心, 他似在沉思,又像在叹息。
辛婉一声声呼喊折磨着庄子涂强撑的坚硬心肠,他差一点就要现身去见辛婉,只差一点。
就在他要吹起萧曲的时候,他恍然眼前又重现七年前的那晚,七年过去,那晚的幕幕惊心,烙在庄子涂的心底。
——翠竹林的深夜,是一种骇人的漆黑,层层叠叠的竹叶遮住了空中本就不多的星月,风声划过时,竹叶会发出一种好似鬼泣的戚戚声响,让最勇敢的男人也会从心底生出恐惧。
庄子涂尾随了栎老三一路,山高水远,陡峭险路,栎老三带着几个少年艰难潜行,而他,就不远不近的跟在他们身后,护送着辛婉故国最后的皇裔,往湘南去。
百步外,他冷静看着栎老三平铺下一具具尸首,挨个儿理了理他们已成污色的丧服,这位赶尸老人果然要体面,人都送到,还不忘打理一番,这份口碑当真是他一步一步攒出来的。
走近那个最年幼的孩子时,这个果敢笃定的中年男人半蹲下身,他扶起病的迷迷糊糊的少年,摸出水囊凑近他干裂的唇,他抬起头焦急的张望着深不可测的竹林,说好来接人的主顾,怎么还不见来?
栎老三艰难起身,走出几步又于心不忍的看了眼面色苍白的少年,终于还是头也不回的阔步离开。
庄子涂深望他的每个动作——江湖未行尽,莫道江湖多无情,眼中看似只有钱银的栎老三,明明也是一副滚热的好心肠。
庄子涂负手傲立在竹林间,他深吸着雨后林子里清新的气息,一股湿润扑面而来,让人卸下心里沉重的铠甲,周身一阵难得的纾解快感。
庄子涂知道,人送到,辛婉就会遵守对自己的承诺。麒麟参最多只可续十日性命,薛少安…应该已经不在人世,辛婉办完夫君的丧事,就会和自己远走高飞…
他已经等了太久,他无所谓再多等几日。
想到辛婉当年马上飒飒英姿,动人的娇容让他魂牵梦萦,没有一刻忘记,庄子涂□□的摸向腰间的青玉箫,指肚摸过每一个萧孔,因激动而微微发着抖。
——“我都要走了,你还不走?”
不知何时,栎老三已经走到了庄子涂跟前,仰头灌下一大口凉水,衣襟用力蹭了蹭满是胡渣的下巴。
——“你早知道我跟着你们?”
栎老三哈哈笑道:“我栎老三行走江湖多年,数里之外的脚步声都能听个一清二楚,你不过在我们半里之外,我要觉察不到,可就白混了。”栎老三绕着庄子涂走了几圈,啧啧道,“不过有你跟着护送也无所谓,我还从未做过如此值钱的买卖,你还别说,这一路,我还有些慌呢?”
栎老三忽的压低声音,用一种叵测的口吻缓缓道:“这是真真刀尖上的买卖,十两黄金?该是远不止吧,千金万金…那人也会甘愿掏出。”
——“人心不足蛇吞象,栎老三,你想加价?”
栎老三粗犷的脸骤然揪作一团,低吼着道:“你拿我当什么人?一口价就是一口价,我收了你的钱,多难多险也会替你把人送到,除非我栎老三死了,不然绝不会有做不成的买卖。”栎老三闷哼着又道,“十两就是十两,多一两都不要。走了。”
庄子涂见过太多丑陋虚假的嘴脸,眼前面容凶悍的栎老三,却与那些道貌岸然的人都不一样,他豪爽义气,看透却不说透,他靠趟血赚一份钱银,活的潇洒豁达。
——“栎义士,一路平安。”
“义士?”栎老三哈哈大笑,“义士,好,好啊。”
就在栎老三转身时,一阵急促如风的脚步声踩着满地的竹叶靠近这两人,还不等庄子涂眨眼,十来个黑衣蒙面的死士已经把他们团团围住。
死士手执各色兵器,眼神绝情冷酷。他们一步步逼近这俩人,兵器在夜色里闪出让人胆颤的青光。
栎老三猛摇摄魂铃,粗声喝道:“在下赶尸做买卖,买卖做成这就离开,又何苦与在下过不去?拿人钱财,□□,栎老三最懂道上的规矩,又知道个鬼。”
——“灾祸太深,你身上的煞气也挡不住。”为首的死士冷冷道,“夫人会善待你的家中老小,你是走不出翠竹林了。”
“夫人…”庄子涂青目黯然,“婉儿…婉儿派人来灭口…”
首领逼近手执青玉箫的庄子涂,“夫人还说,庄义士大恩她铭记于心,但为了府中平安…只有死人才会保守秘密,不会给府里带去大祸…庄义士…夫人想你不要怪她。”
——“婉儿…婉儿…”庄子涂手背青筋爆凸,“我能为你倾尽所有…你为什么要一次次负我,辛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