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直在看我,”杰克对女子说。
她红着脸转身跑向了泻湖展区。
“在那边!”女子对她的男伴喊道,声音有些大。“哦,在那边啊!”男子生气地瞪了一眼杰克,跟上那女子。他俩都不着痕迹地无视杰克,这也正合他意。
他悄悄离开小径,走入芒果树周围密密麻麻的羊齿草和叶丛。他踩在松软下陷的土壤上,毫无声息地快步朝古老展示厅y-in暗的内部走去。他在芒果树垂下的枝叶间行走,时而弯腰时而低头,尽量不让自己的皮肤碰到植物。树叶和树上的汁液会出其不意地释放一些化学物质,那些物质都像毒漆树一样能侵蚀皮肤。
杰克在认识艾米丽亚之前对花和树一无所知,她的出生地可是奢靡的高崖,那里初入社会的少女都会布置芬芳的温室,做园艺的时候都会戴着丝绸手套。在她姨妈因为看到她和一个女佣接吻而把她丢进卡尼加德少管所的时候,她已经可以认出每一种致命的水果、植根、叶子和种子了。他和瑞秋,就是在少管所与她相遇的。
他们逃出去之前,杰克给艾米丽亚演示了如何准确咬断一个人的气管,艾米丽亚则教过他杉木叶、毛地黄和苹果籽都有哪些毒。但最后是瑞秋塑造了她的灵能,从他和艾米丽亚蠢蠢欲动的灵魂里释放出了闪电与火的能量。
这并不是说法术是可以随意分享和传授的,大众通常都对法术抱有这样的误解,觉得法术是有规则和顺序的,可以像学语法一样轻松掌握。其实,法术一直深藏在人们黑暗又动荡的潜意识里,每一个法师都必须找到属于自己的灵能去理解、接受和释放法术,灵能就像梦一样,通常只对做梦者本人展现意义和力量。
但是瑞秋和艾米丽亚的梦是相连的:火与影。对于杰克来说,他的法术与高空中的云相关,于是他通过违规吸烟时腾起的烟雾找到了自己的灵能。他连续好几周因为吸烟而被打得鼻青脸肿,但他就是不愿意放弃。
艾米丽亚觉得他这样太可怜了,所以就教他如何自己c,ao控力量的方法,她在他眼前播下花种,用她的火焰让它们生机勃勃地开放,但依杰克的性子,可一点儿不想对着其他巫师的灵能依葫芦画瓢,就算白送他也不要。学到最后,他也就能在云里弄出几朵歪歪扭扭的花而已,虽然不才,但好歹能逗瑞秋和艾米丽亚开心。
现在回想起那几个月,他的记忆变得既陌生又模糊。他已经记不起艾米丽亚和瑞秋当时年轻的脸庞了。
他只能在模糊不清的记忆里隐约看到她们毫无生气的脸,她们的死相犹如木桩底下冒出的丝丝干燥而腐朽的气味,扭曲了他的回忆。
杰克在树叶中潜行,走过兰花丛,抵达对面的围墙,在盛放的咖啡灌木后找到了那扇不起眼的门。他撬开破烂的门锁,门一下就开了。他推开门,进入一个y-in冷潮s-hi的水泥维修通道,上面的几十条水管里不断发出的汨汨水声,和两壁除s-hi器的轰鸣声交织在一起,空气里满是化肥和除菌剂的味道。杰克蹑手蹑脚地在狭窄的通道中行走,默默忍受着这个毛骨悚然的环境,这也没办法,地面上华而不实的大花园需要这些保养品,来维持大自然无拘无束生机勃勃的假象。
他小时候经常嘲笑在这种通道里默默无闻、埋头苦干的劳力,但现在,他不禁对这些就算无人称颂,也仍日复一日干着枯燥工作、维持着外头光鲜表象的工人肃然起敬。
他之前不屑与他们为伍,但现在他发现,他这种想法只是体现出自己的狭隘,而非他们的低微。
他毫不费力就找到了废弃的出口,一出去便来到一个窄小又荒凉的后院。院里冰寒刺骨,到处都是一丛丛低矮的杂草,一坨坨腐化的肥料在对面墙脚堆成了一排黑色的小山堆。杰克眼前立着一个花岗石雕像断裂的底座,底座上铺着地衣和霜。一个穿着黑色厚外套的褐发男子缩着身子,坐在不远处的一张孤零零的石凳上,双臂交叉在胸口处,手夹在腋下。他抬起头看他,他的鼻子被冻得通红,眼睛也因为寒风而细细地眯着。
所以他真没死。
杰克松了一口气,心头涌起一丝暖意。他感觉自己实在是太蠢了,自己看到这家伙居然这么开心,杰克心里有些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