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高卷卷这么一提,夏语墨心头顿时凉凉的,脸颊却开始发烫,这也许是她自己都说不清的委屈情绪在作祟。若是换做别的孩子,叫父母登门拜访老师便可以解决了,可自己却要去做一个孩子最不乐意做的事——主动向老师提出自己要补课,更何况,是要去找凶巴巴的牛老师。
在夏语墨的这番思索里,根本就没有将爷爷奶奶考虑进去,因为她从来不爱叫两个老人操心。
这样想了片刻,夏语墨趁着脑袋发热的这股劲,跑去了牛老师的办公室,向牛老师提出了要补课的想法。
办公室里的牛老师并不那么可怕,听到夏语墨这么一说,她竟和气地笑了笑,抚着夏语墨的背说:“傻丫头啊,怎么现在才和我说呢?”
牛老师顿了顿,她眼睛一向有些肿胀,黑鼓鼓的丑得很,唯有此刻看上去和蔼亲切一些,继而她说:“我这里人数满啦。这样吧,过几天如果有空位了我再通知你。”
夏语墨从牛老师办公室里出来,心头暖暖的,刚才的委屈也烟消云散了。她背上还能感受到牛老师轻抚轻拍的重量,眼里还能看见牛老师冲她笑的模样。
也许孩子就是这么天真,一千万次的辜负都可以因一次的美梦成真而化解。
她不知道牛老师所说的“过几天”到底是几天,她想,反正先等着吧。
等了足足一个月,牛老师再也没有跟夏语墨提过“有空位”的事,一切照旧,仿佛牛老师的“亲切”只是那一日的幻影。
夏语墨是个倔姑娘,求人之事她不愿做一次,更不愿做第二次,她实在不愿意再跑牛老师办公室一趟,去巴巴地问有没有“空位”。
有时候眼见着牛老师敲打男生的脑袋,夏语墨的胸中总觉得堵得慌,她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有那么多家长都夸牛老师好,如果自己把牛老师的作为告诉奶奶,奶奶一定会喷着口水咒骂牛老师三天三夜吧。
带着情绪去学一门功课总是学不好的,加上没有参与补课,夏语墨的数学成绩落后了许多,眼看着就要中考,她不免有些着急。于是,她在老同学董冬梅的陪伴下一起去找了董冬梅的数学老师补课。那位老师姓曲,他执教f班,是个四五十岁的男人。虽然他长着一双威严的眼睛,但说起话来却是轻声细语,尽管董冬梅总说“老曲可凶了”,但在夏语墨眼中,果真还是“别人家的老师”好。
不久,牛老师知道了夏语墨找别班老师补课的事,她心里自然有些气,但这事本也无可厚非,她发作不得。只不过,在刚得知此事的时候,她实在忍不住脾气,找了个由头便冲进教室将夏语墨教训了一番。当时,全班学生正在做眼保健操,她用一把巨大的三角尺敲着夏语墨的桌面,同时,将夏语墨昨晚的数学作业摊开丢在了她桌上。一阵阵锥心的噪声和一股不怀好意的风朝夏语墨扑面而来,她惊恐地睁开了眼睛,视线里除了那满是红叉的作业本和抵着桌面的大三角尺尖角之外,还有牛老师滚圆的肚皮,夏语墨再不敢将视线网上挪半寸,她能做的只有面无表情地抵抗。
牛老师没有多说什么难听的话,只是在批评夏语墨作业做得糟糕之余,还讥讽她两句“听说你以前读书挺好啊”,顺带说出了“不是在曲老师那儿补课么”这一句重点。
夏语墨顿时明白这股无名火源自何处了,找到了缘由,她心里反倒舒坦了一些,但恐惧还是实打实地占据着心头大部分的位置。幸好还有眼保健操的音乐适当修饰了牛老师的一通讥讽,牛老师那三角尺最终也只是落在夏语墨的桌面上而已,一切都在眼保健操结束前收了场。
当时,坐在离夏语墨三个走廊位置的陆飞被牛老师发出的各种声音吓了一跳,睁眼望去发现原来是夏语墨被批评了,心猛地像是被一只巨大的手就揪紧了似的,直到老师转身走开,他才松了一口气。他最担心的是夏语墨挨打或出糗,那比他自己挨打或出糗还要难过,因为他觉得夏语墨看起来是这个世界上最不该被粗暴对待的人。
如果当时牛老师举起手来摆出架势,他觉得自己势必会昏了头冲过去与牛老师打架。
幸而牛老师没那么做,而陆飞这样的男生情绪来得快也去得快,不一会儿就忘记了这事,到中午,还去央求夏语墨帮忙扯谎,好让自己顺利地去网吧打游戏。
他实在没有想到,所谓“老账新帐一起算”因自己的事而落到了夏语墨头上,自己的一时贪玩与胡乱认定的义气倒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