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翼的话很有道理。说到底吕不韦的相国之位,全赖庄襄王而来,并不稳妥。而秦人最重军功,若让六国联手,此仗定是有败无胜,那时即使庄襄王亦护不住吕不韦。若吕不韦坍台,他们乌家休想再立足秦国,天下虽大,势将乌家没有安居之所。原本简单的事情,一下子变得复杂麻烦起来了。
荆俊终于找到插口的机会,道:“燕赵不是在开战吗?为何今次亦有燕人的份儿?”
滕翼道:“这年来诸侯间谁不是忽战忽和呢?”接着肃容道:“小俊最好忍耐一点,不要在形势未明前去找你的赵致,否则泄出底细,我们休想有一人能生离邯郸。”
荆俊神情一黯,垂头答应了,不过谁都看出他心中的不愿意。项少龙道:“赵穆那方面的情况怎样了?”乌卓犹有余悸地道:“幸好我们抓了楚人派来的使节,否则今次定要吃大亏,原来赵穆是楚国春申君的第五子,这楚使白定年正是春申君派来与赵穆联络的人,还带着春申君的亲笔密函,省去了我不少审讯唇舌。”
滕翼笑道:“大哥当然不会一字不改把信交给这奸贼吧!”乌卓笑道:“这是必然的了,这密函内容简单,只是教赵穆信任白定年,好好与他作,至于作什么,却没有写出来。于是我依着信上的印监签押,另外仿摹了一封,交给了赵穆,现在看来他对我们是深信不疑的了。”
项少龙心中一动道:“那封密函仍在吗?”乌卓道:“这么有用的东西,我怎会掉了,连那楚使亦留了下来,软禁在邯郸外一个秘密地方,今次赵穆有难了。”
项少龙大喜,四兄再商量了一会后,才收拾心情,往赵宫赴宴去也。路途中项少龙想起那次到赵宫与连晋决战,不禁大生感触。世事之难以逆料者,莫过于此。当时那猜想得到,两年后的今天,他会以另一种身分,完全不同的情怀去见赵王呢?
在赵军的引领下,项少龙和三个结拜兄,昂然策骑进入宫门。禁卫军摆开阵势,在赵宫殿前的广场上列队欢迎,鼓乐喧天,好不热闹。项少龙等想不到如此大阵仗,都颇感意外,亦知赵王非常重视他们的“回归”。其中一名将领策马迎出,高唱出欢迎的赞语,赫然是忘恩负义的老相识成胥。这家伙的军服焕然一新,看来是高陞了一级,成了禁卫军的头子。
项少龙依足礼数,虚与委蛇一番后,与他并骑驰往宫庭。成胥亲切笑道:“不知如何,末将虽是首次见到先生,却有一见如故的感觉。唔!先生很像某一位末将熟悉的人,却一时想不起那是谁。”
项少龙心中暗檩,知道自己纵使改变了容貌,但体形依然,言行举止方面亦会在无意中漏出少许破绽,才勾起了成胥对他的回忆和感觉。若无其事地以他“低沉沙哑”、“节奏缓慢”的声音道:“成兵卫不须奇怪,鄙人亦不时会有这类感觉,就是见到首次相识的人,却像早曾相识的样子。”成胥释然道:“看来是如此了!”
这时来到内宫玉华殿前的广场处,成胥首先下马,项少龙和随后的滕翼等随之跳下马来。玉华殿台阶两旁左右排开了两列数十名禁卫,执戈致敬中,赵穆这奸贼在乐乘和郭开两人傍陪下,迎下阶来。项少龙等看得心底暗叹,想不到孝成王这昏君经过他们一役的严厉教训后,仍然这么倚重赵穆。赵穆隔远呵呵大笑道:“本人巨鹿侯赵穆!董先生来得真好,大王等得心都焦了。”项少龙装出惶恐的样子,恭敬地道:“若教大王心焦,小人怎担当得起。”
赵穆趋前,伸出双手和他握着,向他打了个眼色,微笑道:“大王亲自看过先生送来的战马,非常满意。我们大赵得先生之助,定能大振军威。”项少龙见赵穆认不出他来,放下心事,欣然道:“能令大王高兴,小人已感不虚此行了。”同时与郭开交换了个眼色。
赵穆亲切地为他引介了乐乘,项少龙则为滕荆两人引见,客气话后,各人轻松行往赵宫去。刚步进宫门,大殿内的侍卫动作整齐地端立敬礼,乐队奏起迎迓贵宾的喧天乐声。项少龙等和赵穆三人趋前下跪。赵王哈哈一笑,离开设在对着大门另一端的龙座,步下台阶,急步走来,一把扶起项少龙,欣然地亲切道:“董先生乃寡人上宾,不用执君臣之礼。”又向滕翼等人道:“诸位请起!”
项少龙刚站了起来,后面的荆俊竟“哗”一声哭了出来,包括项少龙等人在内,全愕在当场。当所有人的眼光集中到垂头痛哭,赖在地上不肯爬起来的荆俊身上时,这小子呜咽道:“小人失礼了,可是看到少终于能回国力,完成了多年来的愿望,使我激动得……”竟又哭了起来。项少龙等心中叫绝,想不到荆俊有此要哭就哭的本领,若非他们心中有数,还以为他真是感动得忍不住落泪。
赵王当然更不会怀疑,行过去把荆俊扶起,劝慰一番后,向项少龙道:“董先生有此忠仆,令寡人感动不已。”项少龙这时才有机会打量殿内的环境。赵王后韩晶亦出席了晚宴,席位设于孝成王右旁稍后处,正目光灼灼瞧着自己。幸好看表情只是出于好奇,并非看出他什么破绽来。
赵王左右下首处各设四席,应是每人一席,那便有一席空出来了,只不知何人架子这么大,竟连赵王的晚宴都斗胆迟到?口中诚恳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