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惊极反笑,白素还是静静的立于亭前,双手交拢在衣袍之间,摇了摇头,浓淡适中的仪妆,明眸善睐,带着如今女系仙家少有世家风范,像极了他心底的一个人。
天帝龙晚誉冷哼了一声,饮下杯中的酒,心道,可不是,她还是下任魔渊之主,论地位自是论不到她来跪见自己。
天帝晚誉认清这个事实,也不强求那种心不诚服的仪式,薄唇微勾,倒是令周身的空气急剧下降。
“陛下,有时候同样的一件事情,你的立场是排斥的,而你的心却不见的真正厌恶,我这么说,对吗?”
白素并不打算退怯,她来此的目的很明确,所以她并不忧惧。天帝晚誉目光陡然一寒,冷冷一笑,“魔渊之人莫不都这么口无遮拦?荜拔白素,你的自作聪明可以叫你转瞬间死无葬身之地。”
白素却低头笑了下,笑容动人,即便如此接近死亡的时刻,她亦不惊不虑。
此时夜雾袭来,原来若闪若隐的星星,一下子褪去光芒。
“陛下您用不着威胁白素,白素如今一身框骨死不过是转瞬之事,悖天行运,命格如崩,用不着您亲自动手。”
这番话听来不震惊是假的,龙晚誉承认有一瞬他那自她离去便死寂的心泛起一层涟漪,他眼里闪着玩味,姿态放纵地斜倚靠在亭中的万年砌玉椅背上,“哦?既知宿命,又何苦白白浪费魔渊公主你一条贵命,六界不容你存在,天道亦不容你存在,夜綦瑧非凡的仙途更不容你存在,荜拔白素,朕若是你,必不受这份煎熬。”他漫不经心地说着半真不假的‘真心话’,声音轻嘲,却不知为何顿觉满心戚凉。
白素听言心中不知是几所感,她在阶下默不作声,那种痛如灭顶的感受频频来袭,好半响在龙晚誉以为她会投降之际,却见她仰起了
头,不知何故,就连她身后的星子也跟着拨云见光。
“陛下,时光会告诉我们所有的真相,只是在真相前,我们必须跌跌撞撞的去选择,头破血流的去受伤,有些事情才能渐渐的去明了,最终才明白你的所有用悲欢离合来铸造的渺小幸福,其实根本就不是这个世道苍生的错误,错的,是自己在真爱的面前太过的脆弱与心软。”白素话到此已然哽咽难耐,她捂住唇泪如泉涌,慢慢地,慢慢地跪了下去。
“綦瑧这一生从未受过温暖,他有勇气去许我一个美好的未来,陛下,我又怎能缺席。”
“即便你早已知晓自己的结局,你也陪着他演了这份戏?”荜拔白素,你在爱的面前,就这么抛弃了自己?
龙晚誉喉间不由一梗,他侧移一步,终是转过身来瞪着她。那种决然割腕去爱一个的勇气,那种视死如归的心情,他太过熟悉,熟悉到,每每夜里真正感受到枕边无人之时是何种的痛彻心扉。
“陛下,我从小活得身不由已,妹妹已然成人我再无牵挂,我也只是想爱一场,陛下……我太爱他!”
说到此,白素已然泪水潸然,没人能明白她有多么的渴望被爱,也没有人明白她背负这早已既定的宿命一路是何等如履薄冰的走来。
龙晚誉望着阶下声泪俱下的女子,朦胧中与另一道桃夭身影重叠,同样的走投无路,同样的泪如雨下,同样糟糕地灼痛了他的眼睛。
身体蓦地一震,他猛然握紧身侧的拳头,眼中眸光搅荡。
“即便如此,依旧改变不了你身为魔族的身份,崇恩圣帝一脉对星君正妃之位势在必行!”
“就如同您年少时答应过东海龙后么?”白素不答反问,迎上天帝的目光。“陛下,事实容易解释,可心却诚实不诓,陛下负了凤后是不容置疑的事实。”
话音未落,‘怦’地一声,案几之上酒盅刹那四崩五裂,同时一道暴怒声音铿锵落地:“魔渊白素,你好大的胆子!”
白素紧了紧衣袖,没有反驳,好久才逼得自己将准备已经的话全盘说全,“陛下应早知晓夜綦瑧的真实身份,可却暗隐不揭,一方面是碍于局势,惜其伟才,可事后呢,您难保不会利用他压制旧党势力,末因他的身份而对他赶尽杀绝吗?其二,陛下难道不是因顾及故去的凤后吗?今日是凤后真正的祭日,白素才胆敢求你一诺,只要您答应护他一生功业,白素至死断不会叫他知晓半分生事之谜!”
“荜拔白素啊荜拔白素,你聪明的脑袋并不见得就能保你一生无虑,你迟早要为你的聪颖付出代价。”
一双手毫无预警地撑起她的下颚,逼她仰首迎视他促狭寒冷的目光,白素咬着唇,无畏的与他对视。龙晚誉面容是削瘦俊朗,任谁也不会知晓他是何时开始如此模样。
他微挑的浓眉,闪着狂妄的阴鸷,眼底分明冷酷凌厉,杀意浓重,良久的对峙中,他似要说什么却抽回了手,冷冷地盯着阶下女子。
“好,朕接收你的威胁,保夜綦瑧一命,至于他的前程自由他自己掌控,荜拔白素,剑走偏锋,朕今日看在她的祭日之上不动杀念,你这趟算没白来。”他笑得莫名的凉,一双手若有所思的划过她纤长的脖颈,留下酒湿的弧度,被风一刮很冷很冷。
“只是荜拔白素,你自己的后路你自己安排。”说完背过身,一瞬便恢复成雄图霸业的天帝。
如果参透了沧海桑田,谁还会在刀光剑影中搏命的等待。
她刚想要幸福,又要离去。时光,果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