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应该是份相当不错的职业,到现在为止,李春也没有目睹过他每天收集和转送的那些人类排泄物是个什么样子,更没闻到过它的原始气味,他只在显示屏上处理过和它们相关的一些数字,他将这些数字摆列平衡,并且了解设备运行情况。也许是这份工作过于轻松了,李春就时常无端地陷入纠结。人啊,什么时候也没有满足的。
李春的纠结,在于他的一种特异功能,他对人体内所具有的一种被他称为“生波”的东西着了迷。他确信这是个真实的存在,他的依据是,他能够从人体内散射出来的生波里破解人的想法,人的思维趋势和属性。他不需要生活阅历也无需察言观色就能听出人们的话中之话,完全凭感觉就能准确判断人们在想什么,要做什么,是想干好事还是坏事。李春认为自己的这种功能肯定是一笔财富,对个人对他人,都是有用处的。
更令李春不能释怀的,是两年前,也就是他从知转所结业不久,他更加惊异地发现,自己对地球的“生波”也有了强烈的感知。首先,他准确地预测了几次地震和火山喷发,但是这并没有引起人们太多的关注,因为对于地震之类的灾害,人们已经有了相对完备的预报预防本领,此时李春能准确预报地震,就象古代一个善于通过天象判断天气变化的老农,看到一片乌云后说:快回家吧,要下雨了。稀松带平常,没啥子了不起。李春对地震的预报既没避免损害,也没有导致恐慌,只是围屋邻居的安东尼奥老头侧目对他多看了两眼,说,小子,还行。
但李春却没有因此也小看自己,从那时起,他就把探索地球的生波当成了自己追求的目标,他坚信,自己的人生一定会因此而变得不平凡。他调动一切手段,查询学习有关地球的一切,他从分区图书馆的藏书中了解到大量有关地球成因和运行的知识,每当他在知识方面有所收获,他就越发坚定了对自己关于地球生波的判断。
李春的这种品性是从小养成的。李春三岁起被送进能力认知与转化所,授子们除去向他们传授文字的固定符号,就是启发他们动手动脑去做事,特别是要有自己的独创。李春从资料中了解到,在古代的学校里,学生们常常要经过十几二十年的艰苦学习,在青春勃发的年龄却根本顾不上结婚和异合,而是拼命地克制自己,压抑自己,使自己成为某种精神的载体,这样才能得到社会的认可。古代的许多事情都是他无法理解的,仅仅略知一二,就感到了无穷的困惑。
李春站在围屋顶上,望着远方,心胸逐渐开朗起来。他目前最大的难题就是这一千元,这并不难了,这一千元的缺口其实是颇具象征性的,他只需要把计划推迟数日,即可积累到这笔财富,问题是他不想推迟啊。这次马里亚纳之行,李春蓄谋已久。这两年间,李春的脚步踏遍有名的地质活动区域,他到过格陵兰岛的泥火山,那里通常被认为是地球生命起源的地方;他到过西区拿分区魁北克之眼,那里有着外星撞地球留下的惨烈壮观的巨大坑洞;他到过维苏威火山,感受了随时面临巨大火山喷发的人们,如何过着世上最安详的生活;他更到过只比他居所之地低几个纬度的桂林,那里的奇山异水,其实埋藏着地球形成初期空气净化的奥秘。他到过的地方他自己都记不清楚了,因为那不是旅游,在李春的眼里,一切自然风光都在诠释着地球内部的秘密,它们是深藏于地心的那种特殊律动的表象。正是由于这一切,他才一定要去马里亚纳大海沟,李春知道,要探索地心秘密,不去到马里亚纳海沟,就只能是隔靴搔痒。
位于东经142.11度5分,,北纬11.20度的马里亚纳海沟,全长2550千米,均宽70千米,均深8千米以上,最深处达11千米,是地球表面距离地心最近之处。在那里将能最大限度地感受到来自地心的律动,能够最精确地感觉地球心脏的搏动,同时,也能够把李春这些年来关于地球生波的研究成果,做一次最具权威性的检验。
到马里亚纳去,是李春的一个梦想,现在他离这个梦想已越来越近了。李春因此而兴奋。
李春望着眼前的滔滔绿色,感觉这就是大海,脚下围屋的屋顶,就是那艘梦想中的幽壑号潜艇,此刻,他正航行在浩瀚的大洋之上,向着那梦中的地方前进。李春被自己的想象感动了,他常常就是这样自己为自己打气鼓劲的,他不屑于把个人的苦恼向别人诉说,因为那样做的结果无非就是几句廉价的安慰,或干脆就是劝阻,不论哪样都不会有积极效果,都需要自己再次地过滤和抉择,所以不如没有它们。人嘛,就是要有点自我的东西,象这种拿大主意的事,不能让旁人掺和。
李春渐渐从自我的会议中回归着。这时,掌心屏传来提示,是那种极少数量的提示音,只在最值得提示的人之间才值得设定。李春伸手一看:
安娜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