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病危,有封地在外的王爷们,就快马加鞭出城急召。留在长陵城内的宫里侍卫带着令牌去请人,后宫的妃子,出嫁的公主一一通知。相容被阻隔在养心殿外,看不到,听不到,一颗心快速跳动到脸都发白。
王爷公主们陆续赶过来,老五,老六,老八,最小的十四弟同兄长一起跪在养心殿外,小十四还小,懵里懵懂根本不晓得将要发生什么,刚刚小公公送消息来时母妃当即哭得不像话,而现在跪在自己身边的十三哥脸色发白,手也在发抖:“十三哥,你是冷吗?”
“没有。”十三哥的手抚上他的发顶,轻柔地抚他的头。
“父皇一定会好起来的。”听着幼稚的,天真单纯的话语,相容看着最年幼的弟弟,轻声说,“对啊,会好的。”
太医在里面始终没有出来,好久好久,雨在淅淅沥沥地下没个停,被风吹进来淋到身上,相容冷了好久,捂着嘴咳了好几声,吹在身侧的手都发凉,也许是跪久了,身边的十四弟直说腿麻,相容护着他让他往自己身上靠一点分些力。
“咚”的一声,这个时候身旁也跪下一个人来,袖子垂落正好覆上相容的袖子,借着袖子的掩护一只手伸了过来,轻轻地握住相容冰冷的手,相容晓得是相钰。
相钰手下抓稳了他,就是这么一瞬间,相容觉得好疲惫,身心疲惫。面对弱小的幼弟他可以拿出一副兄长顶天立地的靠谱样子,可自己心底的软弱怯懦该往哪里藏呢?从前最艰难的时候,现在最无力的时候,从始至终陪着他的都是相钰。
不知道过了多久,大门终于被打开,所有跪着的人全部都抬头望里边看,可却被佟公公堵了个严严实实,佟公公说:“十三殿下,陛下说想见你。”
起身时,相钰回扯了一下相容的手,用力握了握他颤抖的手才让他走。
“吱呀……”诸位皇子齐齐跪在门外,唯相容一个人遵旨进入养心殿。
床榻上,父亲被病痛折磨得消瘦,有气无力地靠着榻:“相容……”
身上重要的穴道上扎着好几根针,进门时佟公公说太医们实在是办法了,只能这样才能吊得住这最后一口气。
皇上艰难地抬起手召他,然后又开口哑着声音唤他。
相容跪在父亲面前,将父亲的手拉下来死死攥住:“我在。”
皇上侧着头,眼窝深陷,灰败的眼睛凝在相容身上:“相容啊……”
相容哑声,死死抓住父亲的手,越紧心却越痛,他始终抓不住生命。
皇上悲戚地看着自己的儿子:“你假传圣旨给了太子一个痛快,却不想想朕,不想想你母亲?你不怕你母亲责你是不孝子不为她泄仇,假传圣旨不怕百官……万民悠悠之口?”
“儿臣……”
“这个世界没有父母会怪恨孩子的。”似是回忆起了什么无比美好的事物,皇上发自内心地笑了起来,“你母亲这样温柔……她又怎么会舍得责怪你。”
“朕……朕恐是前世欠了他们母子的,今生向朕来讨债夺走朕最重要的……如今还……也好,他们走了也好,朕可以干干净净地去见你母亲了。”皇上脸上无比安祥,“相容,你还记得你母亲的样子么。”
相容心中酸涩,怎么会不记得呢!
相容感觉到有水滴落在自己手背,抬头一看却是父亲眼睛湿润,发音几乎绝断:“相容,你这样像你母亲,眉眼样子,一举一行,朕有时候病得糊涂常有看错。昨日你母亲入朕梦境,她说会来接朕。”
皇上一副对死亡欣然向往的样子让相容觉得悲痛无比。
“可朕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你太像你的母亲。”皇上的语气突然重起来,抓紧相容手,耗费着生命同相容说这句话,“十七子中相钰骨子里最像朕,朕唯恐……唯恐你将来甚至同你母亲有一样结果!”
相容的手背被抓出血痕,皇上却越抓越紧:“朕怕极了,朕只希望你别再掺进这样的权力纷争,平平……安安过了……这一……”
“父皇,别说了。”眼见着父亲越来越激动,鼻腔里的气息喘到喘不上来,相容想要叫人进来却被父亲抓住衣领,逼迫着:“相容,别和你母亲一般……”
说罢,皇上最后一口元气耗尽,急促地提上气呼吸却怎么都吸不上来,双目猛睁瞳孔却已经开始涣散。
“父皇……”相容紧张,一边抓紧父亲的手,一边嘶哑着喉咙对外喊,“来人啊!太医!”
殿门大开,太医们脚步纷乱,纷纷朝这边奔过来……
绝望一点点吞噬相容,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上次是母亲,这一次是父亲,他无力,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她来了,鸦鬓簪花,白衣飘逸,清雅温婉,她终于来接他了……
“于我,这生最幸运就是遇见你,于朕,这一生最不该遇见你。”她就在前面面目如昔,绽着温婉的笑对他,他挣开相容拼命伸手去够她,对她诉说却如凄厉,“做了鬼魂,就什么都不是了!带我走!没有江山责任,终于只有你,我只有你了。”
终于解脱,终于能肆无忌惮地追寻……
天子拼命向半空伸出手……
触碰到她一角衣袖,努力攥紧。
“抓到你了……”
心满意足的笑容定格,下一秒手从高处跌落,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