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赵鹏也被处以枪决,执行在三天后,在这个过程中,其实赵鹏整个人好像灵魂出窍般,听着看着,但有种置身事外的感觉,总觉得是在看别人的宣判。
噢,听到死刑时,人终于回过神了,眼泪就留了下来,不甘心,充满着愤愤不平,怒气爆发了,扯着嗓子尖声吼叫,“顾章你不得好死!”他伸直拷这镣铐的手,挺直直地指着审判官,“还有你!有眼无珠,不配当官!我冤枉啊!”叫声撕心裂肺。
他身旁的狱警推搡他一把,连忙低声喝止他。
赵鹏情绪激动得简直要将人生吃了,狱警怕你事后被问责,伸手捂着他的口鼻,不甚,反被他恨咬一口,狱警痛得龇牙咧嘴,一棍子抽向他后脑勺,随后被脱离现场。
顾章冷眼看着一切,心里是说不出的痛快。
赵鹏的人生进入了倒计时,他也以为自己要见阎罗王了,终日以泪洗脸,直至行刑前一晚。
火车上,顾贝吐得昏天黑地,顾喆也在一旁病怏怏的。宝祥看着兄妹俩发白的小脸,心里疼得不得了,一会儿抱抱顾贝,一会儿抱抱顾喆,结果也把自己给病倒了。
顾章来接他们时,看着一大两个小的,无精打采地抱成一团,瘫坐在铁轨旁的凉亭上,脸色苍白,神色也呆呆的。
“宝哥,你是跑过来的吗,怎么难受成这样子吗?以前也没听你说过晕车的?”顾章摸摸他发顶,调笑道。
“滚。”宝祥弱虚虚地道。
顾喆顾贝也学着他说,“滚。”
顾章伸手在顾喆顾贝脑门上弹了一指,“没大没小。”
顾章把顾喆顾贝丢给了随从,自己抱起了宝祥,宝祥别扭地道,“留个面子行不?我自己走。”
顾章哈哈大笑,用外套盖在宝祥头上,“面子够大了吧。”
宝祥磨磨牙,苦于自己实在没有力气,不然肯定想要揍他一顿,“还真以为掩耳盗铃啊?!侮辱我智惠?!”
“哈哈,回家咯!”
顾家大宅名正言顺得还给了顾章,顾霆坤冤屈洗去,最高代表对这起冤案表示痛心疾首,并追封了顾霆坤官衔,亲手写下挽联。
那一天,天没亮。
一队缟素,十口棺材。
走过长街,来到一处三叉路口,顾章带头跪下,后面的人也跪了下来,磕了几个响头。
宝祥拉住顾喆顾贝跟在后头,顾贝小声问,“爹爹在干嘛?”
“爹爹在给他的爹爹磕头。”
“为什么?”
“因为要带他爹爹,就是你爷爷回家了。”
“人呢,没看到哦。”顾喆小脑袋凑过来,眨眼巴巴地问。
“你还小不懂,等你们大一点再告诉你们,你爹爹一路走来不容易,不要老惹他生气了。”
身后,鞭炮齐鸣,浓烟滚滚,箔纸冥币满天飘荡。
上山的路很远,山路崎岖不平。但风景很美,蓝天浩荡,白云霭霭,山是清葱,山脚下的江流曲似九回肠。
那座山是顾家坟山。
但是列祖列宗上,大多因为战乱,迁不来骨骸或者战中失散,只做了个衣冠冢。
有一座墓碑,分外显眼,石碑下,花瓶上,一束玫瑰,开着正灿烂。
那是王安康长眠之地。
应该不久前有人来拜祭过他,是谁,顾章懒得去理会,人都走了,还纠缠不休,顾章心生厌恶。
顾章拍拍王安康的墓碑,“把你姑父姨娘们妹妹们也带来了,替我好生照顾他们吧。”
开挖,安棺,掩土,立碑,送走一个人永比迎来一条生命要复杂得多,中国鬼怪异闻录中,死亡,只是肉身的消散,斩断的是一生中在阳间的羁绊,人走茶凉,一死便是尘归尘土归土,一杯孟婆汤下肚,又是一度轮回,故事人都懂,但是只是还活着的人在执着,风光大葬,寄托无非是哀思,怕的是离世之人在阴间受苦罢了。
“顾喆顾贝,这是你爷爷。”兄妹俩,懵懵懂懂得顺着指引,跪下去磕头。
“这是你奶奶。”
“这是你二奶奶。”
“这是你三奶奶。”
“……”
气氛很肃穆,兄妹俩拉着小手,磕完一座又一座,没有哭也没有闹,额上印着泥印子,绷着小脸,一本正经,“爹爹,你爹爹走了,会哭吗?”
“现在不哭。”
“哦。”
“怎么?”
“要是你走了,我们会哭的。”
不知怎么顾章听了心里默然暖暖,嘴上还是那套要揍人的语气,“胡说八道。”
烛火鼎盛,香烟袅袅,风轻吹,吹散白烟,吹歪了火光,不知不觉间,太阳出来了,山中湿气重,云雾缭绕,丝缕阳光闯过云层,折射在雾气中,像渡上了一层柔柔的圣光。
耳边传来几声鸟啼,清脆低啼。顾章拉起宝祥的手,跪在了顾霆坤的墓前,什么也没有说,恭恭敬敬地扣了三个响头,顾章抬起头时,发现宝祥眼睛泛红,伸手摸摸他的脸,“今天不是丧日子,不要哭了。”
“嗯嗯。”宝祥抹了一把脸,抬眼看着天空,“我只是感概一下而已啦。”
“喲,要发表一下人生感概吗?”
“我不跟你贫,我要去给伯母磕几个头了。”
“还不改口?”
“我,这……”
“唔?”顾章挑眉。
宝祥似乎是下了很大决心,对着王夫人的墓碑,拍拍胸口,“娘,我会看着你的兔崽子的,他很好斗,你要保佑他平安。”
“长本事了,还会告我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