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殡仪馆定好火花时间,董翰为董洪涛简短地举办了一个追悼会。亲戚和朋友来的很少,反倒是听到消息后的学生纷纷从各地赶来,小小的房间里堆满了花圈和服装各异的人们。由于来的太多,他们干脆把礼堂当做同学聚会,三三两两聊着天,等待着道别时间的到来。
童涵陪着董翰站在最前面,司仪讲完追悼的致辞,家属首先上台献花。童涵本来想扶着董翰,却在上台的前一刻,他换成了牵手。董翰的手指冰冷黏腻,像抓着水中的小鱼。童涵抓得很紧,董翰微怔了一下,没有挣开。两个人一前一后上台,在遗体旁放下一只白菊花。
董洪涛静静地躺在订制的棺木中,面容经过修饰,比临终那天的气色要好上许多。这不是他死的时候的样子。童涵想,这些人都没有见过他生前最后一面。看到现在这样的董洪涛,以为他就这样死去的话,心里应该会好受很多。
连死亡都有了强烈的目的性,修容究竟是为了给死者尊严,还是给活着的人虚假的心安?
董翰凝视了很久遗体,然后重新牵起童涵,走下台阶。两个人站在台下,看着嗡嗡的人群安静下来,逐个上前献花。童涵盯着一张张陌生的面孔,问:“这些人你见过吗?”
董翰摇摇头:“没有,很多我也是第一次见。”
童涵“嗤”了一声:“活着的时候不来,死了再大老远赶过来又有什么用。”
董翰垂着眼,平静地说:“总比死了也不来要好。”
童涵一下子说不出话了。他知道董翰在说谁。
第16章
追悼会过后,遗体被推到火化炉进行火化。董翰跟着火化工进去,近距离看着棺木被推进火化炉,一点点焚烧干净。童涵站在房间外,隔着玻璃窗看着他。
火化进行了半个小时,结束之后董翰捧着个精致的陶瓷盒子出来,沉甸甸的,却不大。童涵低头看了眼盒子上的花纹,有点像小时候童洪涛给他买的万花筒。
墓园是童洪涛生前自己选好的,就在殡仪馆旁边,最便宜的一块墓地。董翰联系好墓园工作人员,在几个近亲的陪同下前往墓地下葬。童涵没跟过去,站在墓地边上远远看着。
天气很好,气温渐渐回暖,吹在脸上的的北风也不再寒冷。墓园四周种的迎春花开了,嫩黄色的花朵在风中摇曳生姿。童涵总觉得葬礼应该在雨天,电视里的葬礼总是下着阴沉沉的大雨,送葬的人穿着黑西装,撑着黑色的长柄伞。伞下全是悲伤的人。
他抬头看了看天,天空蓝得出奇。新绿树枝做背景的画布上,凌空飞过两只燕子。在远处,还悬着几个风筝,像在空中静止了。
这是一个适合郊游的日子。以前每到这个时候,董洪涛都会带着全家去附近的山上徒步远足。目标永远是山顶,而走到半路上童涵就会喊累,蹲在地上再也不愿意前进一步,所以年年徒步活动总会半途而废,他们从未到过山顶。后来童涵再没有去爬过山,以后应该也不会去了。就算他看过了山顶的风景,董洪涛也不会知道了。他静静地躺在那里,不会拦着童芬芳的扫帚,也不会笑了。
童涵忽然很想知道,董洪涛最后见到他,心里在想什么。他把那个相见的场面在脑海里重播了一次又一次,试图从那张枯槁的脸上找出什么表情。
现在他永远没办法知道了。
葬礼结束后,童涵陪着董翰送走了亲友,又把董翰送回了职工宿舍。为了处理董洪涛的后事,董翰向学校请了几天丧假,这一切结束后,他明天就要回校上课了。童涵也准备回家看看,董翰在追悼会说的那句话一直让他耿耿于怀,童芬芳和董洪涛毕竟夫妻一场,他担心童芬芳心里也不好受。
董翰留他吃了中饭。童涵把住在这里几天的用品稍微收拾了一下,匆匆跳上了回家的公交车。
颠簸了大半个城市以后,童涵到了家。一进门,他立刻察觉到房间里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他是男生,平时又住校,家里的私人物品少得可怜,大部分角落都堆满了童芬芳的东西。他走进客厅,发现桌子上不仅摆着童芬芳的物件,还放了个打火机。
童涵捡起来看了看,打火机是外壳是镀银的。童芬芳不抽烟,那么,这个打火机是谁的?
带着疑惑,童涵走上二楼,准备躺床上先休息一会儿,放空这些天塞满信息的大脑。走上楼梯,他听到空关已久的董翰卧室传来了“窸窸窣窣”地声音,他以为童芬芳回来了,急忙前进两步推开门。
房间里没有童芬芳。
董翰一次也没有睡过的新床旁边站着他的同班同学杜秋莹。
第17章
童涵退开几步,环视周围确认了一下这是自己家。
“你怎么在这儿?”
杜秋莹见到他倒没什么惊讶,耸耸肩回答:“搬家啊。”
“这是我家,谁允许你搬进来的?”
杜秋莹靠近他,仔细地观察他脸上地表情,直到童涵不悦地退开,她才促狭地笑了笑:“原来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你上次叫我做你女朋友的时候我就有预感了,你妈妈果然什么也没对你说。”
她的眼神太坦荡,童涵本想反驳,想起那次她激烈的反应,又有些变得不确定:“说什么?”
“你妈没有介绍我爸给你认识吗?”杜秋莹问。
“你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