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麟晗不懂琴,但他能从乐符中听出弹琴者的心思,空旷高邈,浩瀚云巅,听得出来这琴师胸藏千古,不是俗人。正当燕麟晗听得入神之时,琴师抬起头来,燕麟晗一见琴师面容,当即失了听琴的兴致,到哪里都能见到他,当真是阴魂不散呐!
那边少女们面上飞红,这边燕麟晗怒目以瞪,这两种截然风景相映成趣,琴师嘴角微翘,竟然笑了起来。
燕麟晗怒意升腾,穆知然居然嘲笑他!听琴有错吗?
琴师一曲弹毕,抱琴起身,向周遭围观少女含笑点头,目光扫过燕麟晗,穆知然收起眼中笑意,而后转向另一少女,眼中又饱含笑意。燕麟晗本就气恼,见穆知然这番对他,燕麟晗再也撑不住脸上神色,伸手就要去扯穆知然的琴,谁知穆知然倏然后退,曲指戳在燕麟晗手腕处,燕麟晗吃痛,连忙收回了手。
“你竟会武?”堂堂四品左谏议大夫居然会武功,燕麟晗不禁愕然。
周遭少女见气氛突变,四下而散,不再围着穆知然,这倒也省了穆知然和燕麟晗一些麻烦。
穆知然冷眼瞟了下燕麟晗,淡淡回道:“在下出自长歌门,会些防身武艺。”
燕麟晗敛眉,长歌门人入仕为官者不少,没想到自己一直未发现平日里清冷高绝的穆知然竟也出自长歌门。
“原以为穆大夫乃是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文弱书生,仅会逞口舌之能,原来是我小瞧了你。”燕麟晗嘴上带笑,心里却把穆知然骂了个千百遍,这人藏得真是深不见底,他最讨厌藏着心思耍花样的小人。
穆知然又往后退了一步,此刻他与燕麟晗皆未穿朝服,又不在朝堂之上,他不需向燕麟晗行礼,穆知然回驳:“文官武官职责不同,手段亦不相同,只要能为国为社稷,是文是武,又有何妨?”
当真是伶牙俐齿,好一个左谏议大夫!燕麟晗气极,但见对方风度翩翩温润如玉,燕麟晗一时又不好在众目睽睽之下与穆知然撕破了脸。
“穆大夫在朝堂之上就让本侯受教,在朝堂下穆大夫也是这般冷言冷语,真是可惜啊……”燕麟晗目光在穆知然的身上转了一圈,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
穆知然没去接燕麟晗的话,他自知若要问一句“可惜什么”,等于是跳入了燕麟晗的圈套里。他索性什么也不接,等着燕麟晗自讨没趣。
燕麟晗见穆知然半天没反应,终是憋不出恨恨说道:“只可惜白白浪费了你这副好面相,若能温言细语,本侯倒会怜香惜玉,不与你在朝堂上计较。”
穆知然脸色忽然沉了下来,他瞪了一眼燕麟晗,一句话也未说,拂袖而去。燕麟晗望着穆知然的背影,畅快地大笑起来,他日日被穆知然弹劾,今日终于反唇相讥了一番,还赢得分外漂亮,燕麟晗觉得此番出来散心可是选对了日子。
翌日,含光殿内,燕麟晗却是被穆知然气得七窍生烟,而左右的朝臣们要么垂着头以掩饰嘴角边尴尬笑容,要么假装绷着脸一言不发。而高高在上的天子则捏着穆知然的奏折,丢也不是,不丢也不是。
“穆大夫啊,这事乃是私事,你与燕侯私下解决可好?”天子觉得自己也是无妄之灾,穆知然弹劾燕麟晗任何罪名他都可以处置,唯独这一个,着实让他难办了。
穆知然手持玉笏,凛然不退:“圣人,身为侯爵对朝臣出言不逊,按律应重罚不怠!”
若非现在是在朝堂,燕麟晗早暴起抄陌刀架在穆知然的脖颈上,让这天天写奏章文绉绉骂自己的左谏议大夫知道什么叫不好惹。
天子犹豫:“可这……一来此事发生在昨日下朝后,二来又是你二人私下谈天,三来……”天子想了会儿,笑着劝道,“三来燕侯这前半句也是在夸你啊,哈哈。”天子终究是想不出什么好的措辞,这事儿根本就不该他管啊!天子内心咆哮。
穆知然却不退:“后半句就是出言不逊,还请圣人裁夺。”
“穆大夫,你岂有此理!”一直沉默不言的燕麟晗终于忍不住了,他挥手一指穆知然,从武臣列队中走出,已顾不得现在是在朝堂,这口气他憋了太久,若非穆知然今日这荒唐的奏折,他还不至于不顾脸面,与穆知然在朝堂上争吵。
天子似也没办法,身边侍者低声问天子是否要将二人先请出去,天子却摆摆手说不用,这事今日不解决,明日后日往后时日都会继续吵下去。
穆知然不卑不亢,昂然回道:“昨日侯爷对本官说此话时,侯爷又是岂有此理?”
“你……”燕麟晗气结,论辩驳他定输,但他今日就要与穆知然争上一争,再不争,穆知然是要骑在他头上来了!
“你昨日见我不拜,我也要参你一本,不知礼数!”昨日两人朝下相见,自不用行跪拜之礼,此也是本朝官员自知的道理,但如今燕麟晗被穆知然鸡蛋里挑骨头挑得没了方寸,心道既然穆知然敢如此挑错,那他就敢这么回击!
天子揉着额头,心道一会下朝,不论威逼利诱都要让史官把今日朝堂之事都删了。
穆知然道:“下朝之后,朝臣不用行朝上之礼。”
“那你我下朝之事,你为何要写成奏本弹劾?”燕麟晗终于找到可以回击之处。
然而穆知然却是淡然地瞟了一眼,勾起嘴角嘲笑道:“侯爷乃百官表率,当严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