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虞恐怕真的不会回来了。
我每天都会忍不住这样想,有时候是在看到他神情恍惚的时候,有时候是在心甘情愿地收拾他的烂摊子的时候。
我不介意为他做很多事情,像他孝顺的儿子一样伺候着他,我觉得也没什么。但我害怕即便我做完了一切他还是会一天一天变得更糟糕。
他恐怕再也不会在他的日记本上认真地,用他潇洒的字迹写道:我是程虞。
他恐怕再也记不起来了。
这种惶恐让我感到更难过。
我陪着他在昏暗的房间里一部接一部地放影片。他看得很专注,黑泽明的电影他都很喜欢,兴奋得整部片子都挺直了脊背。还好还有能让他高兴的东西,看着他兴高采烈的侧脸,真的快要变成小孩了。
看影片的休息时间,我拿他手机放他平时喜欢的歌给他听,听到音乐他就会乖乖地,盯着手机屏幕一动不动。看他认真的样子觉得好笑,我干脆就当养了一个孩子好了。
可第二天晚上,如果不是我突然惊醒,程虞就会爬上窗户自己扑腾一下跳下去了。当我看见他往窗口外探的样子,几乎吓得魂飞魄散,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把他给拖了下来。他倒是没怎么折腾,被拖回来就躺在床上就不动了。我抱着他不敢撒手,就这么一会儿冷汗就打湿了我的衣服。
要是他真是个孩子,那可能还好办一些。像他现在这种状况,开什么玩笑。
就在我焦头烂额的时候,从程虞的歌单里,我发现了一个竟然让我给忘了的关键人物——zark。
他是知道一切的,他肯定有别的办法。
既然他来找过程虞,还在个演上为他破天荒地讲话了,那他想必也是会帮他的。
那个叫丧尸的小子过来了。zark和我的那个赌约,他就快输了。
丧尸焦虑不安,眼眶发青,一看就没睡好觉。估计被程虞折腾得够惨。程虞的近况我大概了解,可我想着不用我来告诉zark,听别人口中说出来的消息他也更紧张一点。
果不其然,从丧尸嘴里说出来的话几乎让他一瞬间就撑不住了。
“他现在的状况真的很糟,我知道他忘了一些你们从前的事,可是现在他不仅是忘了某一部分,应该说是绝大部分他都已经想不起来了。前段时间他还能写日记来提醒自己,这一个星期以来,他连写日记这件事都已经忘了。”
zark浑身僵硬,听到这种事,他的魂魄几乎都离体了。
“他现在在哪里?”
“在我家,我带你去吧。”
“好,”zark忍住内心有些快要翻涌出来的感受,有点哆嗦地穿着鞋,试了好几次,但怎么也穿不上去。于是那股浪涌终于漫了出来,它抓住zark的手,将他手里的鞋狠狠地扔在地上。
zark愤恨地弯腰,“丧尸,垃圾堆里的东西,真的能滋养花园吗。”他的声音低沉,那种绝望的感觉又降临到他身上。
丧尸惊讶地看着他,“那年在天主教堂的那个人,是你?”
读取丧尸记忆的时候,我就见到过他念大学游历全国的时候在某省的天主教堂遇到的那个人,虽然在他们相处的几个月里那个人始终戴着口罩,但无论从外形还是性格看,他都极有可能就是zark,更何况之前zark明确地说过他认识丧尸,可自从他们相遇以来的情况看,丧尸对他完全不像认识的样子,因此,如果他们认识,那也就只有可能是在那个时候了。
可惜,zark从来没有意识到丧尸对他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丧尸知道这个事实之后,在他已经和程虞牵扯得那么深以后,他会怎么对待这个突如其来的状况?
“丧尸,你带我去吧。”
丧尸嘴唇颤抖着打湿了眼眶,抹着眼泪,没吭一声。他让zark跟在他身后,像是终于可以带着他去面对外面的风雪了,这是一种他一直期待的自豪感。
“你把你家的钥匙给我吧,我的这间房子先让给你们用,没把程虞弄回来之前你别想拿回你的房子了。”程虞在里面卧室里,丧尸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能让我再跟他单独说两句吗?”
“嗯,你去吧。”
丧尸迈着沉重的脚步往里走,几乎在他推开门的那一瞬间眼泪就决堤了。
“丧尸?你怎么了?”程虞看见他哭有点惊讶。
“程虞,我告诉你一件事,”丧尸擦了擦眼泪,苍白的脸上鼻子和眼睛红得尤其明显,“我找到那个在天主教堂的人了。”
“就是你书里的那座天主教堂?”
“你还记得?”
“当然记得了。虽然我记性很差。”
听到他这么说,丧尸没忍住一下笑了出来。程虞有点茫然。
“我找到他了,但也没有什么意思了。”
“他无法满足你?”
“哈哈,程虞,你就嘴欠吧,不过好像也可以这么说,他的确不可能满足我。”
“有些东西,是上帝摆在我们面前让我们去看去体会的,并不是我们想拒绝就能拒绝得了。”
“对,所以我臣服了。”丧尸走上前去,用力地拥抱了坐在椅子上的程虞,“程虞,我先走了。”
程虞也用力回抱了他,没再跟他说告别的话。
☆、28
zark终于能够推开那扇门,他站在门口看着程虞,程虞蹲坐在椅子上,疑惑地看着他。
他们两个人曾经对视过无数次,但没有一次像今天这样,数十步的距离像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