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认识的那个阿木尔,大概秋天的时候被我杀死了——喏,他喜欢钻研药物,不与人打交道,我顶替他的身份,刚好不怕因为性格原因露出缺陷。忘记介绍了,我是林修诚。”阿木尔的声音清亮而快活,与之前印象里那个粗重的声音完全不同。
林修诚……又是林修诚!
贺长风听见自己不受控制的声音:“大营里的那个林修诚又是谁?”
“你说他啊。”阿木尔好整以暇地转着手腕,碧色的双眸亮晶晶的,带着一种少年人的气息:“那是个西贝货,不过从很久之前就以林修诚的身份活动,只是为了掩人耳目。 我才不是一个四十岁的老男人。西贝货的相貌自然也是假的,不过四十岁,也太老了。”
他一边说,一边在贺长风面前,拿着毛巾沿脖颈下方开始擦拭,慢慢从脸上揭下了一层面皮,露出了原本的面孔:那是一张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岁的少年人面孔,极其地年轻,五官间带着三分灵动的俊秀,绿色的双目神采飞扬,嘴角还勾着十分惬意的笑容。
林修诚伸了个懒腰,骨骼间喀喀直响,高大的身材像被砍去一截,变成了少年还在生长的纤细骨架。
贺长风眼睛盯着他金黄的头发,问:“你到底是西域人还是中原人?”
林修诚眯起眼睛,揉了一把发丝,恍然大悟状。
“你说我的头发么?这是专门骗你们的,真正的阿木尔头发是金色,我不弄一下,就会被发现的。”
他捅破了最后的伪装,用浸满药水的绸巾往头发上擦了擦,乌黑的发丝霎时自一片金黄中跳了出来,渐渐染遍了所有头发。
“怎么样?这个东西用专门的药液才能冲掉。”他绿莹莹的眼珠微微上挑,洋洋得意地蹬开双腿,舒服地靠在软垫上:“既然你问了,我就让你知道个明白。还要多谢你啊,没有你和千白鹤在,攻打日月山的速度可算是一日千里。”
“入教的人一超过八岁,都要盘问来历。你究竟如何蒙混过去的!”贺长风脸色难堪,厉声道。
林修诚甩头,扎好了头发,凝眸含笑,指着双眼,改用汉话笑嘻嘻道:“我父亲是西域人呀,不然我怎么会有这样一副不伦不类的长相,说是西域人也不是,说是中原人也不是。”
“你可以留在西域。”
林修诚怔了一下,随即意识到他说得是什么,不禁捧腹大笑,泪花都溢出来了:“我可是那个小盟主的叔叔诶!而且我父亲——我父亲可是个十恶不赦的混蛋,你让我留在他身边?开什么玩笑,才不会呢。”
他低下头,挑开帘子一角扫视过去,笑眯眯地继续道:“行了行了,别想从我身上下刀。武林盟的营地就要到了,不过我们得偷偷进去,为了防止你生事,暂时先把你穴道点了好啦。”
贺长风不明所以:“你不该把我交出去么?”
“交出去作甚?”林修诚好奇地竖起两只耳朵,拍了下脑门:“忘记告诉你了。这次我是奉一个人的命令把你带到这里。你可别让其他人看到,不然公审起来你死定了。那人让保着你的小命。为了瞒天过海,我把冰谷炸了,将在场所有人都人灭口,才能把你弄到这里。你可别辜负我的一番好意。”
“这个好意我不接受。”贺长风眉头间跳着不悦的火焰,却在期冀着什么似的,心漏跳了一拍,着急道:“找我的人是谁?”
“是一个老头子。等等,我算算他多大岁数吧。”林修诚掰着指头估算那个人的年龄:“四十六?五十三?六十?哎呀,我也忘记了。”
果然不是他。
贺长风靠在车厢那侧,沉默地看向门外露出的一角小小世界,试图找到可以辨认方位的山峰树木,但四周皆是一望无际、可以看到地平线的冰原,哪里能确定所处位置?
他心底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觉得前面的二十几年都不够这短短半年多的惊心动魄,而这一切情绪都是被那个人牵起来的。
这个时候,林修诚突然叫道:“啊,可能要到啦!你真不想知道那个人是谁么?”
胸口好似有热水在煎熬翻滚,沸得他既不快又别扭,这种感觉是陌生的,贺长风抬起头来很微妙地按了下跳动的胸口,扯出一丝勉强的笑:“反正都会见到,不需要了。”
他其实有很多话想问对方,但现下自己已是阶下囚,而对方却是对立的仇敌,不提起叶律之的名字,才能确保叶律之不被他们怀疑。
以往的贺长风本该不怕这些,不考虑这么多事的,可现下的他却瞻前顾后,不免被敌人拿捏在手里,挺不是滋味。
过了许久,车马声渐渐停歇,林修诚先绑住他眼睛,这才拖着他七扭八拐进了某,贺长风睁眼,发觉这里居然是某个很豪华的营帐,帐子的正中央挂着一件绛黑大氅,颇为刺目。
他的目光几乎第一眼就落到大氅上,一时不明所以:“你究竟想得到什么?”
“都说了是受人所托,你还不相信。”林修诚撇了撇嘴,撑着下巴,双腿翘着搭在椅子上,骨头都快散架了:“这大氅你能认得吧?”
贺长风本能地说不,惹得他不禁微笑,眨巴着眼睛:“你肯定认得啊。”
他把那衣物摘下来,指着外侧肩膀处:“你快看看,这里被刺穿了,留下一个洞口,上面的血都洗不掉。”
贺长风定睛,果然如他所言。根据裂缝的走势形状,好像是他自己的招式才会造成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