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过去多久了呢,许飞在心里数了数日子,大概也有两个多月了吧。
那个被纪子洋叫做嘉乐的男人在这里,却又不在这里。
两个多月以前,这具身体的主人格在一个令人绝望的清晨里,彻底消失了。
因为他爱上了自己的副人格,在副人格消失以后,选择了追随他而去。
许飞目睹过所有事情的发生,他曾经一度以为纪子洋会崩溃,至少短时间内无法缓过劲儿来。
可是他的这位好朋友却出奇的冷静,只一个人对着病床上昏迷不醒的家伙枯坐了一整夜,然后第二天早上,便肿着眼睛开始和许飞商量起善后工作。
从那时起,纪子洋就叫这个人为卫嘉乐了,尽管所有人都叫他卫夕,纪子洋依旧固执地称呼他为嘉乐。
那是卫夕过去的名字。
该如何定义一个人的生死呢?
卫嘉乐的身体机能很完善,生命体征也都如教科书上所定义的那样正常。在昏迷了整整三天以后,他睁开了眼睛,却再也无法识别出眼前的一切了。
就像一个已经删除了所有程序的电脑一样,眼前的这具身体只如空壳一般,里面再没有什么灵魂可言了。
许飞认为这种现象很异常,你说这个人是疯了吧,也不是,因为他的主人格和副人格都消失了,一个没有人格的人,还能称之为疯吗?
他可能疯了,可能停留在一个只属于自己的精神世界里,也可能成为了一具行尸走肉,总之唯一能够确定的,是这个人再也不会“醒来”了。
对此,纪子洋从来没有发表过什么意见,在面对过“生死别离”以后,他已经什么都来不及去想了。
“你不要我了对吗?其实从很久以前开始,你就已经不要我了,对吗?但是没关系,无论你变成什么样,我都不会再离开你了,我陪着你好吗?我永远陪着你…”
很久以前,许飞靠在门外,默默地听着里面传出来的只言片语。
那时他才明白,如今卫嘉乐还“活着”,或许就是唯一能支持纪子洋继续保持理智生活下去的动力了。
即使纪子洋不说,即使纪子洋表现的再正常,但是许飞看的出来,纪子洋的某一部分,已经随着那个消失的人格一起消失了。
纪子洋每天都守在卫嘉乐的身边,一开始几乎是寸步不离。
年三十儿也是在医院渡过的,卫嘉乐的母亲包了饺子,两个人一起守着卫嘉乐渡过了大年夜。
其实一开始并没有这么顺利。
卫嘉乐的母亲在得知自己的儿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以后,差点哭晕过去,将人类应有的情绪和反应发挥的淋漓尽致。
她曾一度失控到把一切都归结在纪子洋的身上,醒来以后像疯了一样揪着纪子洋的衣领,声嘶力竭地指责他,“都是你!如果不是你!卫夕还好好的!都是你!都是你……我是造了什么孽啊……为什么啊……”
后来有好一阵子,卫嘉乐的母亲都不肯让纪子洋靠近她的儿子。
那是一段对所有人来说都非常艰难的日子,无论是纪子洋,抑或是卫嘉乐的母亲。他们都做错过事,他们都可以称之为元凶,但是他们却也都爱着卫嘉乐,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所以惩罚他们最好的方式,就是夺走他们最宝贵的东西吧。
而在那个世界里的卫嘉乐,也再也不会遇见这个世界里那些残酷的伤痛了吧。
卫母对纪子洋也一直摆不出什么好脸色。
“我的儿子我自己会管,这里没你的事,以后也不用你再费心了,谢谢你。”
可是无论卫母怎么将纪子洋拒之门外,第二天一大早起来,推门出去,还是能看见等在外面的纪子洋。
后来卫母的娘家来人了,听说了卫嘉乐的事以后,年都没过完就来了人。
卫嘉乐随母姓,因为他的父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他们母子俩。
卫家的人一来,为卫母减轻了不少压力,好歹照顾卫嘉乐这面也有人搭把手。
接着他们就开始游说卫母带着卫嘉乐跟他们回去,不要一个人在外面漂着了,卫嘉乐已经变成这样,还是跟他们回家吧,毕竟都是一家人,在一起总有个照应。
卫母心动了,真的也涌起了回老家的念头。
没办法啊,他们孤儿寡母的,生活已然不易,如今又闹到这个份上,亲人是他们唯一的依靠了。
可是最后卫母还是决定留下来再看看。
许飞不知道纪子洋是怎么劝说的卫母,只知道那天纪子洋从病房里出来,眼睛红红的,卫母也像才哭完一场。
男儿膝下有黄金,卫母其实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个叫纪子洋的孩子到底都在想些什么,为什么要为了自己的儿子做到这份上?
但是看看病床上的卫嘉乐,再想想她知道的那些事,如果卫嘉乐有一天能醒过来的话,第一个想看到的会是谁呢?
卫家的人走了,临走的时候还嘱咐,不行了就回来,随时回来,家里人都惦记你们呢。
卫母又偷偷抹了眼泪。
可是转头看看正站在轮椅前为卫嘉乐整理围巾的纪子洋,只能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照顾一个已经没有意识的人很难。
医院有专门的护理,但是只要纪子洋在的情况下,什么脏活累活都下得去手。
卫母一开始赶紧拦着,说到底也只是朋友,这要是让你父母知道了,多不好。
纪子洋倒是无所谓,这次被拦下了,下次依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