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刚出锅,所以坛子里的温度保持得很好,柳公子闻着香气、跟鬼迷了心窍一般,甚至都忘了吹一吹,跟等不及了一样地咬了一大口。
好吃是真的好吃,可烫也是真的烫。
“呼哧呼哧——”
柳公子面容有些扭曲,大半块小鲍鱼还在他嘴里,烫得像个小火炉,可那渗出来的香甜味道却又让他不甘心吐出来,只好跟接烫手山芋一样不停地把它滚来滚去,然后找了个适时的时机一下子吞了下去,“呼……”
宋阮在旁边看得哭笑不得,“柳公子,要不要给你倒杯凉水?这菜刚出锅,烫得很,要不你放在凉水里冷一冷再吃吧。”
“那吃着有什么意思?”
柳公子摸了摸还有些发烫的喉咙,还是喝了口水压了压,又吹了吹剩下的小半只小鲍鱼,才心满意足地塞进嘴里,砸吧砸吧地咀嚼了起来。
他一边吃,还一边忍不住含糊地夸赞,“‘酝启荤香飘四邻,佛闻弃禅跳墙来。’古人诚不欺我!”
他这么一说,渐渐地就有人受不住诱惑地凑了过来了,但是也没来打扰他们,只不远不近地围着柳公子的桌子,眼热地看上几眼。
吃掉小鲍鱼,下面铺着的就是佛跳墙的重头戏之一——鱼翅。
鱼翅又称鲛鱼翅、金丝菜,指的便是鲨鱼鳍中的细丝状软骨,由鲨鱼的胸、腹、尾等处的鳍翅干燥制成。[2]有些鱼翅甚至可以入药,《本草纲目拾遗》中就曾说道,鱼翅味甘、性平,可补五脏、长腰力、清疾、益气开胃。
开胃不开胃,宋阮不知道,他做的鱼翅和别处不同——它是鳐鱼鱼翅,是一小片淡黄色的扇形形状,轻薄丝滑,一条条丝状宛若齿密的梳子。
当它一片一片地层叠错位排列着摆起来的时候,就显得格外好看、诱人。
柳公子将筷子伸进坛中,从一排排摆放整齐的r-u黄色鱼翅中夹了一片,放入口中细心咀嚼了起来。
吃入口中的鱼翅就好像是新采的蘑菇一般,鲜嫩软滑,还带着一点点好闻的鱼味,和那种腥得让人忍不住反感的味道不一样,它是清新淡雅的气息,一点也不油腻。
“美味!美味!”
柳公子一边陶醉着开吃,一边还不忘问宋阮,“宋公子,你这是鱼翅是怎么做的?我吃着感觉比黄鹤仙那一家的好吃多了。”
“黄鹤仙?他吃过黄鹤仙吗?”
“你没听见他说这是鱼翅吗?老天呐,能吃得起鱼翅的人,怎么可能吃不起黄鹤仙?”
“我也想尝尝,看起来真的好好吃……”
“做你的春秋大梦吧,你知道多少钱吗你就‘也想尝尝’……”
还不等宋阮回答,在柳公子不远处的几个人就窸窸窣窣地说起了悄悄话,言语中竟是艳羡之意。
“我们做的鱼翅和黄鹤仙的不同,”
宋阮答道,“他们的鱼翅是用鲨鱼的鳍翅做成的,鲨鱼凶猛、个大、难以捕捉,所以市场上能买到的鱼翅往往个头小、没什么吃头,而且这种海鱼,鱼身上的腥气味很难去除干净。但是我们的不一样,双头花鱼身量大,鳍翅也不小,所以去腥之后口味会更好一些。”
柳公子听完这一番话,再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眼盘子里的鱼翅,不知怎么的,恍惚间是觉得南山酒楼的鱼翅是比黄鹤仙的大一些、口感也好多了。
“掌柜的。”
他身后忽然响起一道声音,宋阮顺着方向望去,看见几个馋得口水都要掉下来的食客,在旁边眼巴巴地望着,“您这做的,是什么菜啊?”
“做的是佛跳墙。”
宋阮和气地道,“这几日刚做出来,便想请柳公子试试。”
“柳公子?”
那食客诧异地问,“哪个柳公子?莫非……是前几日出那本诗集的柳公子?”
柳公子闻言笑了笑,谦虚地转过身去抱了抱拳,“见笑见笑,在下正是那个柳公子。”
不光是那几个出声的食客、还有坐在原位上没动、竖起耳朵听他们聊天的客人们,大家几乎同时倒抽了一口气,“柳公子!”
“柳公子!我买了你的诗集!”
“柳公子,你什么时候出下册啊?”
“我就是因为看了柳公子的诗集,才来这里用饭的。”
“我也是,柳公子推荐的我都去尝了一遍,感觉南山酒楼是最好吃的一家,果然名副其实啊。”
有个名人在身边,直接将大堂的气氛推向了高潮。
好在柳公子也不嫌弃大家吵闹,基本上有问有答,一边吃一边和大家聊,偶尔喝几杯薄酒,兴致上来了还即兴做了几首诗,惹得大家齐齐地拍手叫好。
……
这场热热闹闹的‘诗宴’直到晚上才消停下来,其中一大半的人都喝得晕晕乎乎,柳公子也不例外,出门的时候还踉跄了一下,险些嗑个头破血流。
宋阮没法,只好叮嘱了一个伙计、让他小心地把柳公子送回家去,又去端了水盆过来擦桌子、收拾残局。
“柳公子的诗集还要好一段时间才能出来吧?”
杨苑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他慢吞吞地走了过来,从宋阮的手上接过了那块抹布,象征性地擦了擦桌子的一角,“现在就把新菜推出来,会不会太早了?”
“错了,不早不晚刚刚好。”
宋阮伸出手想把他手里的抹布拿回来,不过他往前一步、杨苑就跟逗他一样地往后退一点,始终将距离控制在他差一点点才能拿到的位置。
他好笑地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