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其实内心里是极不愿女儿入宫的,可怎么也坳不过那倔丫头。此时,他只怪自己素日骄纵她太过了。
瘦高内监和几位宫中的教养嬷嬷皆被迎入了段府中,好茶好礼地招待。段宝臣忙派了管家去请二小姐穿戴整齐了来。
段文鸳的房中,菱花镜映出佳人面,她不是柔质的美,她是英气勃勃的。段文鸳将一根华灿灿的步摇c-h-a.入发髻,对着镜中的自己冷笑。
她知道自己很美,更自信于自己的风华气度足以吸引天下男人的目光,即使那个男人贵为天子。她更知道,她是夺目的,不同于那些庸脂俗粉的夺目。据说皇帝尚武,段文鸳确信他会欢喜自己这一款。
突地,门外传来小丫鬟的行礼声:“大小姐!”
段文鸳的冷笑僵在脸上。她不想见到她,在这个时候,不,她永永远远都不想再见到她,她的姐姐。
门被打开,“吱呀”的声音仿佛碾过段文鸳的心。
“鸳儿……”段文鹭看着妹妹打扮停当的背影,心中的哀戚之感更甚。
“你这是何苦呢?”段文鹭语带哭腔。
段文鸳睨着镜中姐姐憔悴的面庞,丝毫不觉得怜惜,只觉得厌恶——
她厌恶她的软弱,厌恶她对于倾慕她的人的冷漠。阿意何其无辜?她只是喜欢上了同为女子的姐姐而已,就像自己,也喜欢上了同为女子的她。可是,为什么,姐姐就这样狠心?狠心地对阿意的整副情意不管不顾?甚至在阿意被害之后,连半滴泪都没流过。
可怜,可叹!阿意那样年轻,就被无辜杀害,却连喜欢的人的心都无法得到分毫。
“我不想见你,”段文鸳冷脸道,“你走吧!”
“鸳儿,我求你了!你不能去!你不能入宫!那里……不是善地!”段文鹭泣道。
“不是善地?那是对别人,不是对我!”段文鸳鄙夷道。
“鸳儿,只要你不入宫,父亲豁出段家几辈子的脸面,定能求得陛下放过你……”段文鹭如泣如诉。
“放过我?”段文鸳嗤笑道,“谁不放过谁,还说不定呢!”
段文鹭闻言,像被施了定身法,整个人都僵直了,泪水都忘了流下。她的面色愈发的苍白,仿佛已经丢了半条命。
“你……你入宫,到底……到底要做什么?”段文鹭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段文鸳不屑地冷哼:“我做什么,都与你无关!”
段文鹭疯了般扯住她:“鸳儿!你要……你要置段氏于死地吗?那是欺君之罪!是灭门的大罪!”
段文鸳嫌弃地推搡开她,“我一人做事,自然我一人担当!就算我恨你入骨,但段氏是我的母族,父亲教养我长大,我不会害了他!”
说罢,她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目光y-in寒道:“我不似你!不似你心狠肠毒!”
“鸳儿……”段文鹭还想去拉扯妹妹,却被无情地甩在地上,额头狠狠地磕在了桌脚,血流如注。
段文鸳入宫了,和几十名世家女子一起。
禁宫那么大,那么的旷阔;禁宫中的建筑,那么的宏伟,那么壮丽。
即使有礼仪拘着,段文鸳还是逮着机会看了几眼周遭的环境。只这几眼,她就确定自己喜欢这里,喜欢这些轩敞高阔的殿阁。她畅想着站在那高高的殿顶,看着脚下的芸芸众生,那一定是很美妙的感觉。
候选贵女由内监和嬷嬷引着,穿过禁宫,去往皇帝即将选择她们的地方。这一路恰恰经过东华殿,那里,是大周的东宫,太子居住的地方。
一行人无声地前行,除了足音,听不到多余的声音。段文鸳的眸光还是忍不住四外偷瞧着。突然,她听到为首的内监掐着尖细的嗓子道:“奴婢见过太子殿下!”
段文鸳微诧:东宫?是刚上来的那位吗?
她如此想着,忍不住循声望去,发现就在距他们三四丈远的地方,一个面容俊秀、苍白的青年长身玉立,正背着一只手朝这边看着。
巧的是,她正好与他四目相对。
据闻,东宫身子骨虚弱,果然不假。段文鸳想着。
她却不知,那名青年的目光已经被她深深地吸引了。
出乎段文鸳的意料之外,她落选了。
段文鸳不甘心,她更不明白:她的姿容、气度、家世、德行皆不差,凭什么就落选了呢?
看着那些被皇帝留了牌子的贵女们或欣喜若狂或茫然无措的模样,段文鸳心理更不平衡了——
明明她们之中没有一个比她长得漂亮!为什么?
而且,在她的心中,落选事小,最最关键的,她无法接近皇帝,无法实施她的计划了!
想到阿意和她的家人,百余口人,就这么枉死于昏君之手,段文鸳心如刀绞。被皇帝无视的那一刻,段文鸳甚至生出冲动:她极想不顾一切地冲到两丈外的那个黄袍男子的眼前,咬他、掐他怎么都好,只要能置他于死地……
可是,她脑中的疯魔最终还是被理智拉了回来:她不能,陷段氏于死地。
段文鸳毕竟才十六岁,她再聪明,人生的阅历还太浅。她以为皇帝是老了,眼花了,眼瞎了,才错过她这样一个才貌俱佳的。然而,他并不知道,武宗皇帝在看到她第一眼的时候,便被她的姿容吸引了去,尤其是那股子英姿勃勃的气度,极合武宗皇帝的胃口。
所谓“成也萧何败萧何”,武宗皇帝最欣赏她的地方,亦是因之而舍弃她的地方。怪只怪,她的美太有冲击力,她的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