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话还不清楚?”那人的威压又加一重,叫方淮连头都抬不起来,“见了师尊如此无礼。雁姑真是不会挑徒弟。”
方淮又是一惊,这下没忍住,一口血吐出来。
那人俯视着他,见他吐血,立即退了一步,倒不是被他吓着,是怕他的血脏了自己的袍子。
眼见方淮如此狼狈,那人才稍稍放轻了威压道:“玉笛给我吧。”
方淮感到肩上压力轻了,这才抬起头,错愕地看着那人道:“你是……龙君?”
那人看着他,皱起了眉,突然抬手,给了他脑袋一下。
这一下力道可不轻,那手掌比玉石还坚硬,拍得方淮脑中一片嗡鸣,头昏眼花,又听见那人冷冷道:“叫师尊。”
“……”
片刻后,方淮背着余潇走在街上,那人在他们前面不远处。
刚才那人给他的那一巴掌,如果不是他眼花了,那他的确看到这人的手上显现了龙鳞。
那鳞片的光彩,比起他自己手上的还要绚烂千万倍,只是瞬息的一现,足以令人目眩神驰。且方才虽和此人对峙,心中却莫名生出一股亲近之感,现在想来,多半是他体内龙血在作祟。
龙君?方淮紧了紧扶着背上余潇的手臂,出现得莫名其妙,不过看来雁姑早就预料到了,所以才将玉笛给他,不光是信物,还给龙君作追踪他们之用。
龙君应雁姑的消息而来,却不是要来认方淮这个徒弟的,而是要带走余潇,余潇是觉醒的龙裔,他的族人。
这就是世上唯一一位真龙啊……
方淮看一眼前面的身影,感觉被拍过的脑门又有点疼,紧了紧扶着背上余潇的手臂,走前几步道:“龙……师尊。这是去哪?”
“去找一处地方,给他疗伤。”龙君头也不回道。
于是三人进了一座妓馆。
将余潇安置在妓馆一间厢房内,隔着壁板还能听到女子的娇声浪语,方淮感到额角的青筋又跳了跳道:“客栈的房间不行吗?”
龙君看了他一眼道:“你去外边待着。”
方淮一怔,看看余潇道:“我可不可以……”
龙君眼中出现不耐道:“我不会吃了他。”
方淮只好退出门外,也不曾走开,索x_i,ng按着剑柄,以防出事,靠着二楼的栏杆等待起来。这些日子照顾余潇,两人形影不离,突然之间分开了,还真有些不习惯。
余潇倘若醒了,会怎样?
方淮突然想到这个问题,不由呆了呆。心里此刻的滋味,有一点焦急,一点无措,又有一点期待和欣喜。把他向来清晰的思维绞成一团乱麻。
在祭坛被下傀种之后无比明晰的心意,这时候又有点模糊起来,像隔着层窗纱,似乎能看明白那是什么,又影影绰绰看不真切。
龙君肯定会带着余潇走,那他呢?也跟着走?到时候他和余潇……他们算什么?
方淮这才迟钝地察觉到问题的关键:等余潇醒来之后,他们是师兄弟,还是……
他的大脑从来没这么吃力地思考着:余潇从前囚禁他——余潇承认他喜欢他——他自己一直不肯原谅他,不过还是原谅了——祭坛的地底,他明白自己从来没真正地恨过余潇——
那,他,喜欢余潇么?
方淮就这么思考着这个问题,他甚至没思考,他脑中就一直被这一个问题占据着,后者还在不断放大——
他喜欢余潇么?不是师兄对师弟的喜欢,是男女之情的喜欢。
方淮的目光落在大堂里的嬉笑吵闹的众人,他看到一位姑娘坐在嫖客怀里,手臂揽着嫖客的脖颈,眉来眼去,随即姑娘笑着,两人的身体紧紧贴在一起,男女就这样在大庭广众下热烈地吻了起来,不过他俩一点不显得突兀,因为这是妓馆,从二楼的走廊到楼梯到大堂,人人都是这样。
除了方淮。
他一直以为自己喜欢女人的。他盯着那sū_xiōng半露的姑娘,随即把视线转向那男人,看样貌油头粉面的,应该是个富家子弟。
方淮认真想象了一下自己和这人抱住接吻的画面,当即恶心得很想从空空如也的胃里吐出点东西。
他脸色难看了一会儿。顿了顿,又将脑中画面的男子换成了余潇。
他眼前立刻浮现太真宫亲身经历的画面。
方淮眼前走马灯似的转过那些情景,转到某个画面时,忽然感到脸颊有微微的热意,身体也不由得紧绷了一下。
方淮被自己吓了一跳。
这是什么意思?他为什么……
他就这么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忘了这可是在妓馆。他虽一身风尘仆仆,可哪掩得住那丰神俊朗的容貌,早引得楼梯上下的风尘客拿眼偷偷地上下打量,有心去接近接近这位美男子,又忌惮着他腰间佩的长剑,因此动了心思的人,都蠢蠢欲动,只看着这美郎君木雕泥塑似的立在那儿,心痒难耐。
看了半天,终于有人按捺不住了。
方淮还站在栏杆旁边,脑中一片混乱,忽然迎面一片红绿招展撞了过来,随即是熏得他鼻子发痒的胭脂香味。
一个柔软的身体直直撞到他怀里,把他给撞醒了。
“哎呀,公子!”
女子娇声道,方淮下意识扶住她的手臂。女子千娇百媚地抬起头,方淮下巴还被她头上冰凉凉的银簪戳了一下。
“这位姑娘……”
女子依偎在方淮怀里,趁着方淮还没回过神来,已经手臂绕上他的肩颈:“公子,奴家撞得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