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潘后退两步。眼里是从未有过的凄惶。
当日,酿成那样的苦果,又何尝不是自己不信他?
那是他的明琼,是他的一切。可也是别人送与他的细作。
他从未忘记。凤连也从未忘记。唯有明琼,为他们牺牲了所有。再被他抛弃。
“公子啊。咱家先回去了啊。剩下的但由你做主。”温水笑一声。神神在在,袖子一拂,出了门。
他温水有仇报仇,有恩报恩。沈潘不管与寒清宫这位有什么纠葛,这次替他解了围,除了暗部的细作。就是对他有恩。
管他呢。
左不过是个翻不起什么风浪的小质子。难不成以后宁国来犯,他们拉着这位站在城头就能遏住千万兵甲?
可拉倒吧。
温水心里掂得清楚得很。乐乐呵呵地带着人撤了,还替沈潘关上了门。
月里清辉寒凉。静谧的院落被镀了层淡淡的银色。泛着点点星辉。
树影婆娑,沈潘只听得一寸细细的啜泣声。小小的,轻轻的。就在门边,一声声,锤着他的胸口。
“你莫要哭。”沈潘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他身边。深吸口气。将他紧紧抱在怀里。“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早些来找你。”
若是他再早些,再早些。是不是就能保护他?让他不用被人拿捏在手里?让他们不用在见面的时候痛心。
“没用的。沈潘。”明琼脸上还沾着泪,苦笑一声。
“你猜得到李怀德是j,i,an细,那你猜不猜得到,明琼才是罪魁祸首。”冰凉又粗糙的手拂在沈潘脸上。
那双手没有想象中那么大。小小的,却满是糙茧。这宫里的生活,远比沈潘的想象中更艰辛。
“你猜得到是不是。你猜得出我在墙角写上你的名字是为了报信。你看到别院里的李怀德不在,你就率先来这里。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是我。”
“你什么都知道。”明琼大喊一声。稚嫩的嗓音划破宁静的夜,像是悲号。
明琼瞪着大大的眼睛,任凭眼里的泪成串落下。j-i,ng致无暇的脸上凄惘绝望到在月下苍白如纸。
“为什么?”沈潘呢喃,威武的汉子此刻无措地像个孩子。为什么他的明琼不能好好的,乖乖的?等着他来爱?等着他为他遮风挡雨。
“你不信我?明琼。无论你做什么,但有我担着。”
“我信你啊。沈潘。”明琼嘴角一勾,带着恶意的笑,眼神空洞,像一个悲伤的瓷娃娃。
“我若是不信你,我怎么会由着你查到我头上来?我若是不信你,你以为你能在你第一次来寒清宫的时候活着出去?”明琼正视着他,少年纯稚的脸上,咧着笑,闪着病态的疯狂。“为什么是你沈潘?为什么要是你?你可知道若不是因为你,凤英荀早已经魂归九天,我早已经去了梧州,替我自己报了仇。”
“你杀不了他的。”沈潘觉得胸口沉闷地痛。张开口,却不知道说什么。
凤英荀不是这个时候死的。上一世他苦等到了凤连回来,看着他凤家的江山慢慢转危为安才无憾。
“为什么?我杀不了他?沈潘?”明琼忽然歪着头,一脸纯稚地看着他。“是不是因为,上一世,他活得太久了?”
“沈潘。你看出来明琼y-in险卑鄙,猜得出明琼在与人虚与委蛇,在见不得光的地方生活。那你猜没猜到,明琼这一世变成这样都是为了你?”明琼低声呜咽,脸上收了笑,擦了泪。一脸平静。
“你说什么?”沈潘猛地站起来,大惊道。他,他的明琼竟然是。
“沈潘。你便是对我千般好,万般好又如何?凤连一句话说,“你便是再喜欢他,也不能将一个细作放在身边”你就把我送回了京城。送回京城好啊。我可不就逃出生天了?偏生他再一句话就给我个莫须有的罪名,让我真成了细作。”明琼歪着头。笑着哭。“我跑出去,准备南下找你,被真正的细作卖了,送回去。明玦囚了我,让我再回去送凤连上西天。沈潘你说,我该如何,你该如何?”
“我知道你那时候的苦楚。”沈潘闭上眼睛,低声打断他,不敢回忆。
那次他受袭兵败。凤连担忧他的安危才说的那番话。而他也是因为知道明琼是别人派来的,没有想到却真的不是明琼所为。
后来凤连提出让他送明琼回京,他便答应了。
说起来,到底还是自己不信任他罢了。
若是他相信明琼,定然会肃清身边的人。又怎么会让人钻了空子?
明琼再回到他身边的时候又怎么会真的要偷了军情,想将御驾亲征的凤连置于死地?
都是他的错。爱上他,却从来都不信他,看他真的被自己逼上死路的时候才后悔。
那时候后悔又有什么用?他破了城,看着下边流血漂橹,连着他的一抔骨血都捡不起来。被人践踏在泥里。和万千将士的血化在了一起。
“你知道我的苦楚有什么用?沈潘?若凤连是我。你当日会疑我吗?若我是凤连,你会毫不犹豫地将我送去京城?你这人,什么都分得清清楚楚,唯有情,你挥不掉,斩不断,苦苦相缠,你不知道如何是好。你不知道如何是好,那我便帮你。沈潘,我若是能护着自己,我又何须让你看着他的眼色?”明琼哭累了,气短吁吁,瘫坐在一隅,围拢着自己,不让沈潘碰他。
他再醒来就已然下定了决心。上一世明玦欺他,辱他。凤连防备他。生怕他在沈潘身边放了作妖的狐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