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莲稚托着腮,听到“妹夫”二字时眼皮跳了跳,翻了杉迟雪一个白眼。
亓徵歌倒是没有什么反应,只微微笑了一声。陆莲稚见亓徵歌心情愉悦,便也不好反驳什么,只神态更加疲懒,一手伸出食指在眼前茶杯内来回画着圈,带着茶杯在桌面上骨碌碌转着圆圈。她懒懒回道:“我是想来吃喝玩乐,她可不是来做这些的。”
说着,她挑起眉眼看了看身畔亓徵歌,指尖挠了挠她膝头,问道:“要不我们今明先歇上两日,而后再去设座?”
亓徵歌见陆莲稚眼里星星点点满是柔软的期盼,不由得也笑道:“都好。”
眼下太平时,朝野多欢民康阜,汴京里本就万事发达,更遑论医药。光是经营药石的铺子就能汇集好几条街巷,分门别类十分健全,伤病想要就医也是十分方便,由是亓徵歌也并不必着急去寻医馆坐诊。
杉迟雪思索片刻,眉眼明明笑道:“那好,再晚些我们便去马行街夜市逛逛,那里直到三更都不歇市,五更复又开张,算是通宵达旦的好去处。”
说着,她摇头叹道:“稚儿你这好些日子不曾来汴京玩乐,恐怕不知道。最近极流行连日之欢,那些纨绔几乎是整日里都泡在欢楼分茶之所内,听说街头对面那家的王公子,已经十日有余不曾回过府中了呢。”
“小甜水巷和马行街其实都很好,我们不管稚儿,徵歌你是想去哪一个?”杉迟雪亲亲热热看向亓徵歌,探身问道:“若你喜欢,我们也可以包个通宵。”
“通宵寻欢?”亓徵歌挑挑眉,听杉迟雪这样说,一时想起什么似的看向陆莲稚:“我并不推崇如此做法。”
她还记得东海之滨时,陆莲稚入夜曾有酒后失言,说的就是同杉迟雪通宵夜游,到过很几个朝中妓馆,还对汴地妓子很是欣赏,甚至问出了自己会不会弹琵琶这等问题。
她当然不会弹琵琶,她于音律接触极少,琴棋书画里也就书之一道甚谙,其他当真并不熟练。当时亓徵歌心下乱糟糟五味陈杂,心里还有些疑惑:难道陆莲稚就那么喜欢琴歌软语的风尘伎子?
“陆莲稚,你是不是从前也常如此?”念想间一时旧账重提,亓徵歌目光带了几分询问,乜向陆莲稚。
陆莲稚乍一听亓徵歌语气有些不对,一时眼皮一跳,登时笑得万分明媚,语调放软道:“那是年纪小,不懂事。以后不会了、肯定不会了。”
“以后不会如何?”亓徵歌狐疑地看着陆莲稚,继续追问。
陆莲稚哑口无言,知道亓徵歌在套她话、等她自己将过去做的那些荒唐事说出口。
一时陆莲稚万分紧张,生死关头间强烈的求生欲让她灵光一现:“——你说什么不好,我便以后都不会做了。”
陆莲稚连连摆手,神色郑重,看得杉迟雪笑作一团。
杉迟雪边笑边伸手点着陆莲稚肩膀:“稚儿,不得了,我是看出来了。你才不是什么娇妻料子,你分明是个妻管严。”
说完,杉迟雪便吃吃笑起来,看向亓徵歌:“不过这般也好,总该有个人能把这个顽劣玩意儿管束管束,徵歌看起来也确实是天上地下独一个能压得住稚儿这xi-ng子的,甚好甚好。”
杉迟雪满口胡话,将陆莲稚说得一愣一愣。
“我?妻管严?”陆莲稚回过味来,绕着杯口的指尖顿住,眼梢一挑别有意味看向亓徵歌:“你一定是弄错了何处。她昨日里对我才乖得不得了——”
“陆莲稚。”亓徵歌听到这里微微抬眼,神色玩味地看向陆莲稚:“想好了你要说什么?”
这语调幽幽泠泠,却含裹着陆莲稚才听得懂的几分威胁意味在其中。
陆莲稚年少心高,向来争强好胜,只要是力所能逮,她便定然不会认输。虽然她心甘情愿将最好的都让给亓徵歌,也甘将自己好的坏的都屈居她下,但唯独一件床笫之事,还会同亓徵歌有所争执。
她争强好胜,要说亓徵歌却也不遑多让,二人床笫之间往往谁强谁弱、花落谁家,不到最后一刻总也难下定论。
眼下陆莲稚翘着尾巴说大话,难免要被亓徵歌一杯凉水兜头浇下,说到底来这里也还是有些心虚,且自己每每口头上讨了亓徵歌的便宜,最后往往都不一定当真有好果子吃。
想到这里,陆莲稚刚刚还高举摇摆的猫儿尾巴也蔫搭搭垂了下来。
“嗯……”陆莲稚还是含笑,但目光已经垂下避开了亓徵歌:“没有。我想你说的都对,我都听你的。”
陆莲稚笑得讨巧,亓徵歌看了也心下好笑,不由扬颐报以微微勾唇:“嗯。”
杉迟雪难得见到陆莲稚这般模样,笑得肩都在颤:“还说你不是?你自己再说是不是?”
杉迟雪一时笑闹绝倒,陆莲稚却忽然神情一绷,目光如风夹刀般看向门口。
漆红的雕花木门掩着,门外传来轻微的窸窣之声,陆莲稚颇有几分紧张地按住了杉迟雪,压低声音问道:“喂,别笑了。你是不是在外面结了什么厉害仇家?”
杉迟雪并未反应过来是何事,随口答道:“仇家?多了去了。厉害的?难说。”
陆莲稚大为紧张,起身护住亓徵歌,拔剑看向门边:“嘘。”
一时三人都安静了下来,门外的窸窣声音也就越发明显,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一下下快速挠着门边,爪木相接的摩擦声入耳不绝。
杉迟雪愣了片刻,张口刚想说话,就被陆莲稚按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