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之前的人生是怎么过的,其实是看得出来的,两人都是头一次来这镇子,江烜却因为从前走南闯北而很快熟悉这里,他能迅速抓住这里的人互相来往时细微的习惯与异同,继而模仿他们,这就让他很快将自己的气息融入了这个地方。
期思心思细腻,很快跟着学到了精髓,两人半个上午悠哉逛下来,已经能十分自然地汇在人群之中。
之前让他们在众人之中十分显眼的,不仅是容貌,更是身上的气息——那种不属于一个地方的气息。
而现在,这股气息被他们重写,两人的模样如何贵气不俗,便也不耽误他们成为格白音真正来来往往芸芸众生中的一员了。
“这一趟看下来,除却来往之人杂了些,屋舍街道有许多异趣,这镇子倒也寻常,正午鬼市开了难道会变个样子?”
昨天奔波得累了,今天就饿得快,未到午时,期思和江烜就又回到客栈附近,在旁边一家馆子里吃午饭。
江烜点点头:“要待得鬼市开了才知晓。”
塞外秋日寒凉,期思困乏频繁,吃了东西又去房间睡了一阵子,知道过了午时,江烜来敲门,叫他出门去心心念念的鬼市,期思才真正打起精神。
这些日子,大凉境内的天气本来只是缓慢地变凉,夏日和秋日的交叠无声无息,每每到了正午及下午,太阳一烘烤,草原上依旧是生机勃勃、冷暖适宜的。
可这一出门,期思有些恍惚,外面天色和温度仿佛深秋已至,萧瑟的风似乎带着枯草的味道,卷上他的脸颊。
期思扣起江烜刚才让他披上的外衣,被迎面的风呛了一下,看着四周街道。
街上一切都还是那样,和早上没什么不同,却因天色灰白,风起苍寒,而显得有些诡异难言,人们似乎在这秋风里变成了没有灵魂的草人,披着干枯的皮囊,来来往往,蒙上一层灰白色。
期思很疑惑,低声问江烜:“这是因为鬼市?”
江烜眉头微皱:“今日本就要阴天起风的,但这样子确实有些……”
两人朝格白音镇子的主街走去,鬼市是个泛泛的说法,并不是指定哪一段地带,而主要的买卖都是在主街做的。
主街上原本歪歪扭扭的房子,在凄凄秋风里真正显出它们的威慑来,那些凸到街道上方的阳台、惨青砖石、如同怪物眼耳口鼻的空洞窗扇,一下子获得了灵魂,简直要在这阴灰的天色里摇曳起来。
街上没几个走动的人,两旁或深藏或大敞的门面之中,才是真正鬼市所在。
门面旁侧的小小牌号,刻着数字或代名,那是唯一可以识别店家的标识,但没来过的人也不会知道哪家卖得是何物。
期思时时看去,没有看到阿思古告诉自己贩售毒、药的那几处店家代名。
江烜是知道多数店号代名代表的内容,只是没来过这里,他侧头问期思:“要看蛊?毒?”
期思想了想:“毒。”
这不必遮遮掩掩,有独吉鹘补做借口就够了。
江烜果真一路悠哉地边走边看两边,最后带他往一间深巷里的店面走去。
离铺子门口还有三步,屋内飞来一物什,带着破风的动静。
期思反应迅速,反手抽出一把匕首格挡,凌空劈开那物,随即反应过来不对,拉着江烜后退,江烜却比他更快,一转身把期思护在怀里,后撤一段。
好在那只是一个空酒囊,酒囊口处镶了石扣才沉得可以扔出破风之声,里面没有毒粉。
期思不禁后怕,自己竟一时忘记这里卖的何物,万一是一盒子毒,岂不是自取性命,还害了江烜。
随后十分感动看着江烜:“多谢。”
江烜哭笑不得:“没想到你动作这么快。”
期思举起那匕首在眼前看了看,那是上午他随手在路边买的匕首,没想到这么好用,此处的东西也是物美价廉。
屋内很快又飞出些许物件,两人就十分耐心地站在那看了一会儿,江烜开口,提高声音问去:“若是都扔完了,我们就进去了。”
一名伙计十分应景地跌跌撞撞冲出来,笑嘻嘻说:“不好意思啊,请进。”
期思本不觉得这店家乱扔东西有多怪异,反倒觉得这个和平常铺子里的平常伙计并无两样的热情伙计有些怪异。
在不寻常的地方还有这样寻常的人,才是一件不大寻常的事情。
倒是不忌讳,期思和江烜应邀进了铺子。
里面昏暗极了,只点着几支蜡烛,立在不同角落,人一进去,还未适应黑暗的片刻里,只能看见那几点火光在摇曳。
待看清屋内,期思心里惊叹。
这家铺子门楣歪扭扭的,没窗子,也不知盖房子的人是不是把房子当毛毡帐篷来盖了,屋内暗淡之极,且有些简陋。
但四面墙壁和屋内架子上,从地上到房顶,密密麻麻整整齐齐,摆满了罐子盒子,仿佛这屋子就是用它们砌成一般,在幽幽烛光下神秘又奇特。
期思下一刻忽然疑问,难道这全都是毒?
“二位想要什么?”那伙计殷勤地招待。
期思环顾,没有看见别的人,那刚才扔东西的难不成是这小伙计?老板不在,他撒欢不成?
江烜半开玩笑地说:“朱颜瘦、万骨枯。”
期思:“……”
小伙计一哈腰,要去找找看的架势,江烜却又慢悠悠地补充道:“都不要。”
小伙计脚下步子一刹,险些闪到腿,哭笑不得说:“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