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合已经能想像得到封泽的表情,为避免殃及池鱼,他决定不发表意见。车子渐渐驶离开市中心,来到雕塑馆所在的中南路,这里早前因为规划的关系,曾被市政府纳入改造范围,但由于商户漫天要价,项目被耽误下来,再加上新商业区不断建成,这里又缺少合适的管理和运营,也就慢慢变得冷清了。
街道两旁的临时停车位已经停满了车辆,有的店铺干脆把货物摆到马路边,行人来来往往穿梭不停,更显得道路拥挤狭窄,电线杆下的垃圾桶不知有多久没有清理过了,堆得跟小山一样高,野猫野狗趴在上面不停扒拉着,散发出难闻的气味。
夜合好不容易找了块地方把车停下来,封霖打开车门准备下车,咣啷一声,车门撞上一个女人,她重重摔到地上,手上的东西洒了一地。
封霖连忙扶起她:“对不起,对不起,你没事吧?”
“没事……”她抬起头笑了一笑,那张苍白的脸毫无血色,眼睛神采暗淡,显得十分憔悴,赫然就是失踪的林美微。
夜合帮忙把散落在地上的蔬菜水果装起来递给她,关切地问:“小姐,要不要去医院检查一下?”
“对对对,我们去医院吧!封霖内疚地说。
“不用麻烦了,我没事。”林美微接过袋子,把垂下来的头发别到耳后,绕过他们行色匆匆地走了。
“她家正在办丧事吗,身上怎么会有这么重的尸气?”封霖看着那背影自言自语。
林美微穿过一条狭隘的小巷,推开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楼道阴暗潮湿,散发着腐朽的味道,她走到三楼,左右看了一眼,开门走进屋里,把塑料袋子放在桌上,神情呆呆的,显得十分疲惫。
这间屋子看起来很旧了,阳台上堆满杂物,窗户还是老式的推拉式,糊着一层塑膜窗花纸,花纹已经掉了大半,一张藤椅摆在墙角,已经落满灰尘。卧室的门紧紧闭着,林美微在门口站了一会,拿出钥匙拧开锁,沉闷刺耳的吱嘎声中,房门缓缓开启,一道人影出现在视线里。厚厚的隔光窗帘下,一盏小台灯亮着昏黄的光,他穿着一件画满符咒的寿衣,铜钱串成的面具罩住了整个头部,脚后跟腾空,身体犹如铁板一般僵硬不动。
林美微走过去,轻轻抚摸着他的脸:“老公,我知道你饿了,再忍一忍,我很快就会给你找新的食物过来。”
她握住那只乌黑干瘦的手,满脸幸福地依偎进他怀里:“老公,警察找到学校来了,我们现在只能先住在这里。但你不用担心,没人可以分开我们,我就在这里陪你,你说好不好?”
男尸一动不动,但林美微的声音和表情却犹如恋爱中般充满甜蜜。
她伸手把那枚铜钱面罩接下来,露出一张铁青萎缩的脸孔,五官深陷,肌肉干瘪,但她的眼神那样痴迷:“就差最后一个人了,老公,我们以后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她踮起脚,深深吻上那冰冷僵硬的嘴唇,温柔地说:“等我。”
医院走廊里,顾易止在椅子上坐了一整晚,虽然医生说王浩没有生命危险,但他还是不放心,执意要留下来等他苏醒。
王浩的父母都在外地,局里已经派人通知他们,安慧买了早饭送过来,看见顾易止一脸憔悴,劝说道:“易止,你别太担心了,医生不都说王浩没什么事吗,相信他很快就会醒过来的。”
“我要是能早点拦住他,也不至于出这样的事。”顾易止内疚地说。
“这事哪能怪你呢,要怪也只能怪林美微太狡猾。”安慧在他身边坐下,安慰他说。
“对了,林美微有消息没?”顾易止问。
“通缉令已经发出去了,暂时还没有收到消息。”安慧拍拍他说,“易止,你先回去休息吧,我在这里守着。”
顾易止叹了口气,站起来说:“那行,我回局里一趟,王浩要是醒了你再告诉我。”
医院里人来人往,弥漫着消毒药水的气味,他走出大楼,清晨明亮的阳光照射下来,却无法驱散围绕在他心头的乌云。
手机铃声响起,他看了眼名字,脸上露出诧异地神色,接起来说道:“喂,队长。”
“王浩的事我听说了,他现在怎么样?”电话那头传来齐振的声音。
“医生说没什么事,但他现在还是昏迷不醒。”顾易止的声音充满担忧。
“要是明天他还没有苏醒,就向局里申请转上级医院。”齐振严肃地说。
“我知道。队长,你那边怎么样?”顾易止问。
“毒贩被困在了山里,这是一场拉锯战,比得是耐力和毅力,我们正在等待时机进行围剿。”齐振说,“易止,我们身为警察最重要的就是保护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局里对那四桩命案很重视,要尽快把疑犯抓捕归案!”
顾易止很想告诉他这件事并不像表面那么简单,但齐振现在身负要务,又怎么能再让他分心呢?顾易止把到了嘴边的话吞回肚子,说道:“队长放心吧,搜捕行动已经展开,各个交通运输要道都进行了管制,疑犯绝对逃不出宜城。”
“你自己也注意安全。”齐振嘱咐道。
“嗯,队长你也是,咱们全科可都还等着你请客搓一顿呢!”顾易止故作轻松地说。
“行!告诉他们,都把肚子留好了,等我回来把你们一个个都喝趴下!”齐振哈哈一笑说。
挂断电话,顾易止深深叹了口气,沿着马路往警局方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