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只半是血的眼睛,开始湿润。
陶丘抓着梅春生的脑袋,扯了几遍没扯下来。
顾言越过陶丘的肩膀,看到梅春生孤伶伶的脑袋,挂在陶丘的身上。半张脸紧紧地咬在陶丘的肩上。
“陶丘。”瞬间,顾言的眼花了。嗓子眼里被堵了严严实实。他又几刀砍在梅春生的脑袋上,肉沫飞溅,但那一张嘴依然咬着。一只眼睛,依然看着陶丘。
充满了疑问。
“梅春生,你该回家了。”陶丘轻声说。
梅春生那只混浊的眼睛里,一粒豆大的眼泪滚了下来。牙齿松开,四分五裂的半只头颅从陶丘的肩上落了下来。
整个大厅一遍狼藉,花香混合着腥臭,地上到处都是碎肉沫与脓血,如同屠宰场。
顾言从楼上找到了陶丘的布包,陶丘拿出了五行针。
比肩人成份复杂,阴中有阳,阳中有阴。陶丘用了五根针分别刺向它的五个位置,把它钉在地上,进行净化。
周婷婷这时也悄悄地走了进来,但她只是软在门口的地方,不停地干呕。
这两天的经历,以及现在呈现在她面前的面前颠覆了所有的认知与世界观,也刷新了她对于血接受的底限。
比肩人扭动的身体渐渐停止了扭动,一枚银针忽然溅了粒火星,似乎有些焦糊味,一会儿,比肩人的身体渐渐成了烧焦的颗粒。
陶丘也坐在地板上,等着五行针把化兽的碎肉净化成灰烬,然后烟消云散。
碎肉的焦糊味,以及花香凝密度大的如同浑浊的固体,塞在陶丘的胸腔里,让他不由张大了嘴,如同上了岁数的老年人一样喘了起来。
这时,又有一种味道,如同刀锋一样劈开这些凝固的,腥臭的气味,拂面而来,他不禁扭转过头,顾言在他面前蹲了下来。
顾言的眉头皱得如同一个死结。
经历了如此一场浩劫,他全身上下没一处衣服是干净的,但他的气息却让陶丘觉得清新。
“陶丘,你的头发……”顾言的声音有些混浊。
不过这一会儿,陶丘的头发如雪一样全白了。眼皮无力地半垂着,薄薄的嘴唇乌青发黑。他像一下子又老了二十岁。
陶丘抬起眼皮,撩起搭在额前的头发,“大概刚才被咬了一下,身体里的时间便跟着加速了。”
顾言心里难受,嘴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陶丘的肩上血肉模糊,根本看不出哪些是比肩兽的,哪些是他的。顾言扯开了他的依领。
陶丘光滑肩膀上,比肩兽在他上面形成几个深深浅浅暗红的坑。
他的样子已苍老不堪,光滑的肩颈却依然停留在二十多岁。顾言用手摸了摸。
豆香的味道更加直接,清晰,陶丘闭了闭眼。
周婷婷终于从浑浑噩噩中清醒了过来。
她一一扫过这个屠宰场,心里开始迅速盘算,梅春生死了,尸骨无存。现场到处都是她、顾言与陶丘三个人的痕迹。
虽然这里人烟稀少,但不用几天,物业就会发现这里的异状,到时候警察一旦介入,没有人会相信三个人的解释。
她的小脑袋清醒了过来,顿时开始运作进来。
她开始去寻顾言与陶丘。两人几乎是相互偎在一起坐着,陶丘低垂着头,双手无力地撑在自己腿上,顾言一手揽着他的腰,另一只手撩着他的衣服,在察看什么。
但渐渐地,她开始皱了皱鼻子。
空气中弥漫的焦糊味越来越重,掩盖了刚才甜腥得让她感到恶心的血腥与花香,几乎都有些呛人了。这种味从比肩人开始被五行针净化的那一刻起,就一直若有若无的存在。
但现在却越来越重,带着密而厚的颗粒。
周婷婷腾地站了起来。空气中开始浮现出黑烟。她腾腾几步跑到顾言面前,“顾言,这屋里味儿不对。”
说着,她又看陶丘,陶丘整个人都像是埋在那件过份宽大的帽衫里。
“法师……”
顾言这时也发现了。屋里已有点浓烟大冒的感觉。他四下看看,忽然像是明白过来,一手揽过陶丘的腰,把他从地上半扶半抱地拉了起来,“快走。屋里着火了。”
说着,拉着陶丘就往外跑,周婷婷把刚才没用的力气,一下子使了出来,反而跑在了最前面,陶丘与顾言跟在她后面,出了来。
浓烟是从相邻的别墅窜过去的。
现在,整间别墅已是烟雾腾腾,楼顶上已有些小火苗蹿了出来,如同一个个灵巧的舌头,一蹿一蹿地舔着清晨的天空。
天空晴白,光线却不耀眼,那些火苗显得艳丽无比。
顾言把陶丘往周婷婷那里带了几步,“你们站在别去。我去看看。”
外面没看到崔铃,几个人都在猜想发生了什么事。
说着,就往走。
陶丘伸手抓住他的袖子,他本来就显单薄的手,更加细瘦干枯。
周婷婷一直看着陶丘,有些张惶。
刚才那一役,这个不老不死的妖精像是用尽了自己的能量,终于慢慢地,开始显露自己的真实样貌。
虽然他现在已是白发如雪,但脸上开始显出些红晕,依然有种跨越时间的美感。
只是,他的腰背也似乎有些佝偻,本来已十分单薄的身板又窄了许多,以至于让他那件外套显得更阔大。
顾言硬起心肠,把陶丘的手从身上拉下去,柔声说:“我就去看看里面有没有人。一会儿就回来。你在这儿等我。”
顾言脱下外套,就着室外的假已水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