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放心,老臣既受先帝之命,必誓死效忠陛下与太后。”
身旁宫人小心扶着可足浑坐回床上,又往她的身上加了一件玄色的披风,而慕容评也在得了示意之后重新归到了座上去。
“从前触龙说赵太后时说,人主之子位尊俸厚,但若无尺寸之功也不能守住金玉宝物。”慕容评说:“古来疼惜家中幼子是人之常情,帝王之家也不例外,如赵太后爱长安君,又如太后怜中山王。”
可足浑点点头,示意他接着说。
“更何况彼时长安君是要去齐国做质子,今时中山王却不同。”慕容评又说,边双手笼入袖中:“太原王一旦不堪先帝之任,其后司马之位必然要按亲疏委托给宗族中人,而非全数依照太原王之意委托给吴王。如此推来,中山王与陛下一母同胞俱为太后所生,兄弟间一向和睦,且中山王少聪慧,机敏过人,足以担当重任。”
可足浑的眉目稍微舒展开一些,随着频频点头,可到末了还是沉默半晌才说:“我也有此意,只是凤皇年幼……”
慕容评的手仍在袖中,隔着这一层贴在地上又是一拜,起身后问:“不知太后是否信得过老臣?”
可足浑露出少些无奈神情:“我方才就说过上庸王是股肱之臣,如今我与陛下母子皆仰仗于你,我怎么会信不过你?”
“如此便好。”慕容评从一直展平的唇角提起一丝笑意:“太后在这样危难的时刻都肯全然委信于我,那在这之后想必也是一样。中山王虽年幼,但资质不凡,少加指点历练,即可成才。在这之前,我为太后谋划,自然也会为中山王担负。”
雨还未停,慕容臧在正阳殿外一一脱去了鞋履、佩剑,来时匆忙,裤脚湿了一块,踩进殿中时托起一道水痕。
“陛下。”
慕容臧恭敬地在殿下跪拜过,抬头余光四处看了看,仅剩的那个把他带进来的宫人也被慕容暐挥退出去。
自皇帝从太原王府回来殿外便一直有人求见,先是阳骛领着皇甫真等一干老臣,后来连范阳王都来了。不过皆被告知了:“陛下有令,不见。”
“怎么?你来的时候,范阳王可已经走了?”慕容暐坐到座上去,又招手叫慕容臧近前:“你没教他看见你进来?”
慕容臧微躬身子坐到御前,答道:“我来的时候不曾见到范阳王。”
“那就好。”慕容暐说:“朕现在正心烦,不愿见他们,见了也无非是再听他们说些更心烦的事。行了,说吧,你有什么事?”
慕容臧抬头看了一眼他的脸色,只觉得又看到了殿外的天,一样昏沉黯淡,甚还有些吓人,像随时随刻都要有雷电击来一般。于是慕容臧沉了沉嗓子,说:“我来也是要向陛下说些烦心事。”
第十一章 将星陨落
慕容暐眉眼微皱,直直盯着他看。
慕容臧不变声色,问道:“陛下以为,太原王与吴王,谁更贤能?”
慕容暐不明所以,却还是说:“自然是太原王。”
慕容臧接着问:“那上庸王与太原王呢?”
慕容暐眉梢轻挑,回答得更干脆:“自然还是太原王。”
慕容臧微勾了嘴角却不格外惹人注目,顿了顿又换了种更曲折的语调问:“那——上庸王与吴王呢?”
这下慕容暐没有立刻如刚才那样爽快作答,抿紧薄唇想了片刻,最终说:“是……应该是上庸王吧。”
慕容臧貌似与他一条心思,跟着重重点了点头,面上却好似还有些疑虑,所以又追着这一问道:“虽然如此,但是陛下何以见得?”
慕容暐坐直了身子,回答道:“先帝曾经委托政事给四位辅臣,其中有上庸王却没有吴王,且先帝在世时素来不喜吴王,其中的道理朕虽不能完全参透,但也未尝不解先帝良苦用心。从前吴王在府上用巫蛊之术诅咒先帝及太后,虽最后用了废妃段氏顶罪,却不能掩饰他不臣之心。”
慕容臧此刻消去面上“疑虑”的神色,从原先笑意之上又浓重描了几笔,他的手倏忽按着地,恭敬下拜。
“陛下英明。”
“先别急。”慕容暐神色较之方才有了些明朗之意,但也并非是烦恼全无,托了慕容臧的手臂抓在手里将他拽起来,面对面地又问:“朕虽知道这些道理,但如今太原王力荐吴王,朝中也……也的确未再有能如太原王一般才德兼备、可匡扶社稷的人才,如此之下,应当如何?”
“陛下方才说了,先帝曾经委托政事给四位辅臣。”慕容臧不紧不慢,从容应道:“太原王为首辅,但其下也有司空、司徒,陛下担心什么?”
“只是……”慕容暐还是犹豫,看向身后悬挂在墙上的一幅地图,眼眸勾勾勒勒出座座城池。
“上庸王是宗亲,按理应委以大任,而司空虽非族中人,但刚正不阿、在治国上有才华且不计个人得失,陛下兴许可加以实权,以成两相制衡之局。”
慕容暐蓦地眼前一亮,托着慕容臧手臂的手也禁不住一使力,似乎就要开口赞许,半晌眼目流转一周又屏去一些欣喜颜色,眼神中多了些审视的意味,更加不离慕容臧,复问道:“虽说如此,但兵马之任必得托付给一人,依你看,何人堪当此任?”
慕容臧也不惧他如何审视,面色依旧坦然地反问道:“陛下与谁最为亲近?”
慕容暐微笑着摇摇头:“这不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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