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九幽散漫道:“不用。”
服务员:“那好的,帮您在单子上撤菜了。”
服务员离开,盛连轻轻笑了一下,哦,鲑鱼,他前世和今生最爱的一道菜,原来还有人记得这么清楚。
这次轮到盛连阴阳怪气地含笑看季九幽:“季总不爱素,又改吃鱼了?”
季九幽哼了一声,捏着水杯喝茶。
两人的包间在二楼,侧方便是一扇窗,窗户门对开,窗外是江南大院那条细长的仿真缩小版古镇河道,此刻从盛连和季九幽这个角度看过去,刚好可以看到河上的游船,以及延伸开去的古镇小楼与街道,合着吃饭的气氛,当真有一种在河边吃饭喝茶欣赏万家灯火的感觉。
盛连和季九幽都看着窗外,季九幽一张俊颜表情清淡,盛连看着眼前这一幕,忽地忆了一段过往,这是一件很小的小事,小到在盛连上一世漫长的人生中几乎已经要被完全忘记——
那应该是季九幽刚刚变成大魔的时候,印象里,那时候的季九幽还是唇红齿白的少年郎,不喜黑色,分外张狂,总是一身红衣,腰带才配黑色。
妖法大涨,成为大魔,对妖魔们来说是非常值得庆贺的事情,季九幽尚且年轻,能有如此能耐,当真是可喜可贺,半个幽冥都在恭贺,然而红衣少年郎却不稀罕这些,反而直奔神使在幽冥的洞府,嚣张地张口要了一份贺礼。
一团光的神使当时问他:“你要什么,你说就是。”
季九幽在椅子上做出一副日天日地的气势来,翘着二郎腿,晃着,表情明媚又张扬,挑唇笑道:“我还从来没有去过你的莲池,你也从未带我去过。”
神使一愣:“你要去登葆山?”
红衣少年郎点头:“正是!”
神使面含微笑,暗地里却头疼不已——特么最近不知道把轮回河扔哪里去了,找了半个月没找到,没有轮回河带路这特么怎么上山?这祖宗真会讨贺礼。
神使继续面含微笑,虽然其实这笑谁也看不见,他高深莫测道:“莲池不是你该去的地方。”
红衣少年瞥过头来,一双黑眸带灿,当即不悦道:“我就要这份贺礼。”
神使:“你毕竟是魔,莲池于你百害无一利。”瞎扯的,就是一缸洗澡水。
红衣少年:“就要!”
神使叹了口气——祖宗大了,越来越难忽悠了。
神使倍感沧桑,又很想早点打发走季九幽好睡个午觉,思来想去,还是承诺了一样别的做贺礼:“你不是一直想去登葆山吗,山上虽然去不了,山下倒是可以。”
红衣少年拧眉,有些不悦:“你是说余江那锦鲤的老窝?我会稀罕冰湖?”
在幽冥,除了妖魔鬼怪们打滚嬉闹的住处、背阴山这类不适合久呆的大煞之地以及登葆山这样的朝圣宝地,还有一大片混沌。
这片混沌是妖魔们都会自觉远离的地方,刚好登葆山一侧便连在一片混沌的外延,那片混沌之地远看被黑雾笼罩,和登葆山附近的混沌则是纯白色的,好似被罩在浓浓的白雾中。
既然从未有妖魔靠近,自然无人可知那片白雾中究竟都有些什么,但盛连既然是登葆山的主人,自然比别人清楚得多。
登葆山的背面是混沌,但山脚却有一方看似笼罩在白雾中,实则却是在混沌之外的湖,那片湖是一个秘密,他从未与任何人提过,但这一次,他拿出来与季九幽分享,当做飞升大魔的贺礼。
但礼物总得装在盒子里送出、再被一层层剥开才有惊喜。
神使卖了个官司,季九幽以为是冰湖,他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只让这位新晋大魔懵了双眼跟自己走。
红衣少年郎还翘着腿坐在椅子上,闻言挑眉,乖张地一抬手,隔空从神使的白衣袖口扯了一圈下来,捞在手里,笑得十分顽劣,又抬手,蒙住了眼。
当时的盛连叹了口气,心道虽然升大魔了,却还是孩子心性,可转眼一看,红唇白肤,五官也渐渐长开,身量抽条,肩宽窄腰,被蒙住眼、遮掉半脸顽劣嚣张气息的少年郎竟然也有些男人的模样了。
他心中忽地微动,赶忙撇开视线——刹住!别再想下去了!
季九幽却像是等得不耐烦了,放下二郎腿,催道:“还走不走,你要是回趟老巢还要沐浴焚香、梳妆打扮,我就先在这儿瞌一觉。”
神使回神:“走吧。”
转身,季九幽还是坐着,却伸出手,哼笑道:“牵着啊,你不带我,我怎么走?”
鬼使神差的,不知出于什么心态,神使没有过去牵季九幽,他见自己左手袖口断了一截,干脆自己又扯断了右手的一截袖子,拉成布带子,一头自己牵着,一头让季九幽牵着。
季九幽五指一捏,摸出这是什么东西,约莫也从相似的质感中猜测出是什么,玩世不恭地哼笑着站了起来,一边跟着走,一边道:“你那袖子是白的,早知道应该让你扯我的袖子。”
神使在前面头也不回:“干嘛?”
季九幽笑着道:“红的啊,不跟牵着小媳妇一样吗,哈哈。”
若换了平日里,季九幽这么没羞没躁地扯淡,神使定然也会回敬回去,然而这次却没有。
闭着眼睛蒙着布条的季九幽没有等来回应,奇怪道:“小媳妇,哑巴了?”
忽然嘴巴上一阵风,一个噤声咒拍了过来。
季九幽:“……”
时走时飞,白布的一边是季九幽,另外一头是神使,不多久,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