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莉花坐下了,眼帘低垂,喝了口茶,才牵牵嘴角,说:“相信小邵的技术。”
邵蓁把她的手机还了回去,悄悄和图春交换了眼神,图春摇摇头,讲不出什么。这会儿茉莉花又一拍邵蓁,热情地说:“小邵,给你看看阿姨的一等奖作品!”
图春拷了勺河虾仁,道:“朋友圈不是都发过了吗?”
茉莉花不睬他,拉着邵蓁,把手机举在桌上,一边划一边和邵蓁解说:“喏,这个么就是那个书法协会的会长,这个是他题的字,这个是阿姨写的,颜体,你知道的吧?就是那个颜真卿发明的字体。这个么是二等奖,二等奖有五个人呢!奖金才一百块。”
邵蓁一头听一头应声,偶尔还瞟瞟图春,图春在桌下面拍他的手,脸上堆笑,没出声。
茉莉花又是一划,先是哦喲了声,接着笑道:“这个不是了。”
邵蓁往图春那里看,迟疑地说:“这个小男孩儿是……”
闻言,图春伸长脖子瞅过去,一看到茉莉花手机上的照片,他道:“怎么把我小时候的照片拿出来了?”
茉莉花的手机上是张柜子的照片,那柜子上摆着三个相框,每个相框里都是个白皮肤的瘦男孩儿。
茉莉花道:“我么,在家里理理东西,理出来的,你还记得这个是你啊?”
图春好笑地说:“自己我总归认得出来的。”
邵蓁道:“刚才中间那张,图春是在扮孙悟空吗?”
茉莉花笑开了怀,道:“小邵眼睛尖的!是的呀!少年宫表演,浩浩扮孙悟空!孙悟空最适合他了!”茉莉花拷鸡汤,眉飞色舞,语速飞快,“他么小时候真是皮得要死!在家拿个梧出当金箍棒,家里不知道多少玻璃,多少花瓶被他敲烂了!”
“啊?”邵蓁惊讶,打量图春,“现在完全看不出来他这么能闹。”
图春给他拷汤,说:“人么总会长大的。”
茉莉花还在噜皂地回忆往昔:“幼儿园么啊有什么第一天去就咬了人家小朋友,我都差点给人家家长跪下来了,没人要和他一起玩的,强王(霸道)得要死,就只有我们隔壁的田静,他咬她么,她就咬回来,天天跑我们家门口喊,阿姨阿姨,鬼见愁啊在家啊?我说鬼见愁是谁啊。田静就说,就是图春呀,老师都喊他鬼见愁。”
邵蓁噗嗤笑,图春摇摇头,说:“小时候的事没什么好讲的了吧。”
可茉莉花根本拦不住,还在继续讲:“小学么,我想想看啊,踢足球踢破教室窗户玻璃这种事是不要去讲了,剪了人家小朋友的校服么也不去说了……”
图春插嘴说:“不是啊,是老师说夏天就要穿短袖的校服,他那天穿个长袖过来,我那天当值日生,有责任统一规范的好不好。”
邵蓁笑道:“没看出来你这么有责任感。”
茉莉花还帮腔:“就是就是,你这么有责任感么怎么不去选班长呐?”
“你们连打模子,一唱一和,我说不过你们。”图春重重叹息,吃菜,喝茶,不响了。
茉莉花接着说:“初中好一点了,主要是初中么,他的班主任他奶奶认识的,他奶奶一板面孔,他就知道要被收作了,谁知道到了高中,又不行了,假冒我的签名就算了,还帮别的同学假冒签名,签试卷,签假条,一张假签名十块钱,倒是蛮有生意头脑的,”茉莉花看着图春,帮他盘算,“欸,你小时候么又有责任感,又有生意头脑,怎么现在全没有了呐?”
图春说:“啊要点个芥菜年糕吃吃啊,没有主食哇。”
茉莉花冷哼了声,看向邵蓁,道:“不过么,他们老师也拿他没办法,他成绩好呀,最多说两句,写写检讨,主要也没犯什么大错误。”
茉莉花说完,邵蓁重新将图春上上下下一阵研究,感慨道:“真的看不出来。”
图春斯文地喝汤,无声地咀嚼,说:“坏过了么,就只剩下好了。”他给茉莉花倒茶:“嘴巴说得都干了吧,喝点水吧。”
茉莉花一拍脑门,道:“我又想起来了!他还去偷过试卷!!”
茶壶里没水了,图春起身道:“这个故事有点长,你慢慢讲吧,我去加点水。”
他出去找服务员加热水,一路找去了前台,拿了个满水的热水壶往回走的时候,路过间包厢,正好看到图庆从里面出来。父子俩打了个照面,都怔住了,图庆的头发白了些,样子更富态,人比过年的时候黑了。他身后的包厢里还坐着另外一个男人,另外两个女人,年纪都不轻了,坐姿端正,衣着素淡。图春没看到璐璐。
图庆合上了包厢的门,和图春道:“倷馕啊来欸搭吃饭?”(你怎么也在这里吃饭啊?)
图春说:“帮姆妈一道。”(和妈妈一起。)
图庆清清喉咙,往走廊上看,说:“哦,格两个噻是厂里请格法语翻译。”(那两个都是厂里请的法语翻译。)
图春点了点头,说:“哦,格么应该帮倷蛮与共。”(哦,那应该和你蛮有共同语言的。)
图庆笑笑,掏出烟:“啊吃根香烟?”(要不要抽根烟?)
图春拒绝了,说:“姆妈书法比赛得呲只奖,出来庆祝庆祝。”(妈妈书法比赛得了个奖,出来庆祝庆祝。)
图庆一眨眼睛,诧异道:“啊?啥么什?书法?种啊?”(啊?什么?书法?写毛笔字那种啊?)
图春点头称是:“一等奖,还有五百块佃奖金。”(一等奖,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