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没急着回答从怀里掏出之前的瓷瓶,将皇后手旁的杯盏取过,走到较远的地方用大拇指弹开塞子悉数将粉末倒入茶水中,泼出了宫外。
“话已至此,这下贱的手段也该舍弃了……”他又信步踱回来,将杯子还给皇后。见对方不敢接,笑了笑又起身放了出去。
“娘娘其实不必怕,这药怕水,就算遇潮也是会废的。”
苏瑾帛看皇后看向自己,眼神中却再无一丝敌意。当年混这朝廷,党争暗斗什么没见过,自己不还是一步一步爬上了那个丞相之位,跟这个不谙世事的皇后盘旋还绰绰有余。
“只愿跟娘娘交个心,毕竟小的是陛下身边的侍卫,有个眼线对娘娘也是好的。”
“有何图谋?”
“在这宫中还能有什么图谋,小的定不敢动这宫内任何一人,不过求可以长一些或能死的痛快些。”皇后失笑,眼中浮现暖意。“你还怕死?”
苏瑾帛眨了眨眼,一副即将大喊冤枉的模样。
“死倒是不怕,娘娘也知道小的这嘴,就怕这死的不痛快。”
“到时候真若如此,还能求娘娘开个恩,可以偷偷赐小的一瓶毒酒。”他笑得狡黠,酒窝出现在脸侧。
算时间差不多了,怕那些人醒也不敢久留。走之前将怀中被丝绸层层包裹的颜色奇特的针状物取出递给了皇后。
“这针是小的传家之宝,测毒物比太医院的银针要灵的多,望娘娘护好腹中龙子,小人告退。”苏瑾帛将遮脸的黑布重新系上,向她深深一揖,出了宫门策马离去。
第23章 二十二章
天色未至三更,今日之事想必皇后必会封口,自己也无需忧心。反正这巡查的也不少自己一个,他也毫无负担的翘了班。
先前给皇后的那根银针是几年前何君诺送给自己的,这么些年来他都仔仔细细地收好包好。先前总是嫌何君诺啰嗦,千叮咛万嘱咐说一定要好好带在身上,总能避着些祸端,不至于早死。
他说早死时还是开玩笑取笑苏瑾帛的语气,那时却未曾预料过自己竟会先走。
送她就送她了,毕竟她未来还有很长的路可以走……
苏瑾帛将头偏向远处宫阙,其实他在刚进宫时总会迷路,骑着马晕头转向的就不知道身在何处。后来有了林涣暮,是他寻了宫中图纸来,一点一点指着教自己认清的。
握住缰绳的手迟疑地微收,马儿不知如何便停了蹄,甩着尾。他迷路了,那么多年他还是又一次迷路了。
有些不安地四下张望,可因灯火太暗,什么也看不清。睫毛细微的颤抖泄露了他的慌乱,向一个失了家的孩童,在旷野里嚎啕大哭却无一人应答。
“苏瑾帛。”
声音刚落,身下马转身前蹄腾空,一声长嘶划破天际。它因主人突然勒住缰绳受到了惊吓,缰绳传来颤动。苏瑾帛张开了嘴,似想开口却又立即阖上。夜色太暗,林涣暮只能看清他的轮廓。
苏瑾帛亦回头看他,看见林涣暮如峰岭般挺拔的鼻梁在黑夜里的弧度,还有他睫毛间的明亮的瞳仁。那人穿什么衣裳都好看,就连这一身黑漆漆的龙袍都能在他身上穿出艳色来。
有小太监从一旁急急忙忙提着灯过来,又毕恭毕敬地现在林涣暮后面垂着头为他打光,光斜射过来,金缕丝绣的龙攀蜒而上,左右肩膀各对称伏趴着,连云领上都凝着龙纹。
苏瑾帛看着小太监这副谄媚模样皱眉,驽马转身便走。
“大胆!”太监尖细刺耳的声音直冲耳膜,两人皱眉,却都没有再动作,定在那里。那太监见陛下无动作,也是有些慌神,想要说些什么又不敢。
“苏侍卫,没听见吗?”
“小的听见了。”苏瑾帛指头抠弄着缰绳,垂头应了他,声音低低的略带沙哑。
“那就过来。”
他翻身下马,屈单膝跪于林涣暮面前,相距甚远。林涣暮蹙眉,两三步走到他面前。
“起来。”手腕猝不及防被扣住,被那人拉扯着转身向前走,趔趄了几下才勉强跟上。
第一次入这銮驾,里面空间大到出奇。苏瑾帛在林涣暮松手的瞬间立刻缩到与他相对的角落,将头别过去看向窗外。林涣暮将衣衫一拢,也坐在那里,垂着眉眼不知在想什么。
“为何离我这么远?”苏瑾帛不着痕迹地扭头看了他一眼,又别过身去没有答话。那人见他这模样有趣,笑出声来。“莫不是怕我?”
“你身上味道很难闻。”林涣暮被他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说的一愣,有些茫然的抬手闻了闻自己的袖口,并没有嗅到什么怪味道。“什么味道?”
“贵妃娘娘香粉用的如此之多,陛下也不嫌刺鼻。”苏瑾帛仍旧看着窗外,语气竟平淡无奇,明明是置气般的话却丝毫听不出情感。
自二人再相见后,苏瑾帛总是这样,就像这些年去寺庙清修成佛了一样,无喜无悲的,只有被逼急了才会大声说几句,但从他入了这宫中,林涣暮连苏瑾帛对自己大声说话也没听到过了。
但他也只对自己这样,对他人还一如往常,喜怒哀乐都会有。
不由一股悲哀从深处涌来,遏制不住的扩散,他把从前对自己所有的好现在都分给了其他,也偏偏忘了留下一丝温度可以供自己寥以慰籍。
“恩,刚从贵妃那回来。”实在不知道还能回答什么,只能顺着他说下去。
“玩的可好?”窗边人回头看自己,竟含了一丝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