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记得自己在哪里听过一句话,“朝游沧海暮栖梧”,上空的海鸥成双成对,梧桐树下的人影却是茕茕孑立,形影相吊。
“公主,起风了,进屋吧。”心儿抱着披风从里面走出来。
昭和接过衣裳,并没有马上系上,摸着上面的暗纹,出了神。
在大齐时,她调查过林娇的一切,知晓林娇有一双巧手,绣艺精湛,只是那人从未亲手做过东西赠送给她。更巧的是,陈嘉从小到大的女红都是林娇代做的。
“她的伤怎么样了?”
林娇认定是她劫了大牢,放了大火烧死了林瑜,对她十分怨恨,总是寻找机会刺杀她好为自己的弟弟报仇,只是从未得手过,反倒徒惹一身上伤。
“好得差不多了。”心儿又怕昭和以为她的回答敷衍,便又将那日探望的情形细细的说了一道。
“奴婢前两日给郡主送去了乌鸡党参汤,这次她不像先前那般抗拒,倒是乖乖的喝下了,奴婢又陪着她说了半晌的话,到院子里走动了一番,离开时她的面色已经红润了许多,行动也比先前灵活了。”
“是吗?你有心了,心儿。”昭和拍了拍心儿的手,十分欣慰。
她不敢去看林娇,一来是怕林娇见了她恨意起来便要再闹着杀她,身上的伤势越积越重,二来是想给自己多一些时间,理清自己的感情。
她对林娇到底是什么意图,是用来操控林瑜的筹码,还是求而不得的占有欲在作怪?
心儿并不清楚昭和矛盾的心理,跪下身子,替昭和轻轻按摩双肩。
“公主,依奴婢看,用不了多久您就要抱得美人归了。”
“哦,此话从何说起?”昭和有些讶异。
“奴婢以为郡主之前是钻死角了,不懂您的良苦用心,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误会您伤害您。可现如今,她一个人背井离乡的,不依靠您的宠爱,怎么能生存下去?”
心儿想起最近的情况,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郡主先前不是还绝食吗?眼下不也乖乖的用膳运动,养得白白嫩嫩的,可娇美了,怕是也明白了以后还要依仗您的恩宠过日呢。”
听到心儿这番恭维的话,昭和并没有感到欣喜,她不希望林娇是因为她的身份才接受她的。
“你下去吧,本宫还要看点卷宗,明日要上早朝的。”
南羌的朝会,每月开两次,初十和二十五。
“是。”心儿弯腰离去。
等到最后一缕余晖也消失后,一轮残月挂在的了梧桐树梢,凄冷的月光洒在的倾洒在她的身上,似乎为那海藻一般秀美的青丝撒上了一层银光。
脚步声逼近,一个女子在庭院中翩翩起舞,身姿婀娜,轻盈若蝶,仿佛踏着月光从月宫上飘下的仙子。
自打那个身影开始在庭院中起舞时,昭和的目光便紧紧地黏在了那人的身上。
“我跳得好看吗?”那人走近,水袖一卷,凑上前问道。
昭和呆呆的点了下头。
这曲舞蹈,年幼时她常看见,母后受父王冷落,便常年在庭院中对月踏舞,即便是这样退避,母后还是阻了别人的路,被当作一块绊脚石除去。
昭和的反应不似往常啊,眸中似乎比之前多了几分脆弱和依恋。
林娇看着昭和的神情,总觉得有些奇怪,这样想着手里的动作便慢了不少,却在不疾不徐中将两人的距离拉近。
她想到了什么,她又是在透过自己看谁呢?
不了,这一切都不重要了,因为一切都会在今夜了结。
林娇将今夜的献舞在脑海中的演练了千万遍,可真正站在面前这个人时,又有些迟疑了。
她真的要将昭和杀死吗?
平心而论,昭和对她很不错,将她从大齐的天牢里救出来,不顾麻烦的将她带到了南羌,一路上对她也颇为照顾,就连她之前的刺杀都被原谅了。
对于昭和,她是有所亏欠的。
可当夜晚降临时,她闭上眼睛面前总会出现一片火光,火光之中妹妹的面容越发模糊,只剩下一声声凄厉的呼救。
她不能不为惨死的妹妹报仇。
目光一凛,掌心的三枚银针便射了出去。
针尖上泛着幽幽的蓝光,在空中快速划过,如同一闪而过的流星美丽。
只是越美的东西越有毒,针尖上的毒药是这南羌的奇毒牵机,见血封喉。
昭和没有武艺傍身,又神伤,等听到破空声响起时,想要躲开已经来不及。
她迅速的左手,掌心摊开,那三枚银针便稳稳地钉在她的掌心。
居然挡住了!
林娇一见,有些气恼,却又松了一口气,连她自己都不明白这番复杂的心理。
那银针虽没有刺入心腹,但毒性极强,钉在手上,那只手估计也会废了。
她这也算报仇了吧,从此后她与昭和便再无瓜葛。
“站住。”后方传来那人的声音,有些沙哑,“不要走,好吗?”
听着这近乎乞求的声音,林娇不由得停下了脚步,转身望着梧桐树下那个身影,折了回去。
“为什么不让我走?”
“舍不得。”
似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林娇将那人掌心的银针一根一根的取下,指了指那发黑的针尖,平静道:“看见了吗?我留下的话只会不断的伤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