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今夜,大约是月光太亮,她的眼睛比往日多了几分神采,清澈酒水中倒映着她认真的神色。
“成家立业,乃女儿本色,姑姑的话,德善铭记在心,不敢忘怀。”
“好了,这才是个大人模样。你去吧,这里我会给你周旋的。”皇后摆手让她离开。
“谢谢姑姑。”
得了特赦令,德善放下酒杯,便朝着后院走去。
*
推开门,新房还是和她离开前一模一样,床上的新娘温婉恬静,服侍在侧的侍女乖巧听话。
红烛燃得正旺,暖黄的光晕柔和了这一室的艳红,光影摇曳,屋内多了几分旖旎。
“你们都下去吧。”侍女依言退下。
她走到床边,刚坐下,便看见身旁的人身子僵了一下,手中的苹果险些掉落。
“天色不早了,我们…”
“我们还没喝合卺酒呢。”林娇抢白道。
德善从银盘中端起早已斟好的酒水,递了一杯给林娇,手腕交缠,各自饮一半,再换杯共引。
林娇是在规矩极严的王府中长大的,除了喜欢上自己的表妹外,从未做过出格的事情。
辛辣的酒水送入喉内,滑入心房,她喝得急,一不小心呛住,连连干咳。两颊更红了,原本就绮丽的眉眼因为莹莹的水光滋润更显妩媚。
德善痴痴的望着她,渐渐靠近。
酒气袭来,林娇心慌的低下头,避开上方灼人的视线。
她听见德善慌乱的声音,“娘…娘子…我们安置吧。”
听到“娘子”这个称呼,她皱了皱眉,反驳道:“德善,你还是叫我名字吧。”
德善眼中的色彩暗了一些,却还是顺从道:“好,就听娇娇的。”
“时辰不早了,你快去洗漱吧,这么大的一身酒气,你准没法睡安稳。”林娇催促道,看上去十分贤惠体贴的样子。
德善将袖子放到鼻前,闻了闻,不由得皱眉,立即答应,“我这就去,你…你可要等我啊。”
屏风后响起水花迸溅的声音,林娇听后不由得出了一口气,趁着对方不在,脱掉鞋子爬上床,拉过被子把自己紧紧地裹起来。
她从来没有想过和表妹以外的人相伴一生,而此时此刻发生的这一切,却又不在提醒着她已经成亲了的这个事实。
她还没有做好准备。
德善洗完澡出来,便看见床上之人背对着她,心里生出一阵闷气,站在床前,久久不上前。
鸳鸯交颈的锦被将那人裹得紧紧的,像是一道防线,生生的将她们隔离开了。
她早就猜出林娇的出现不是偶然,愿意嫁给她也另有目的,可那又怎样?她都装疯卖傻十多年了,继续装下去也不难。可心中还是觉得委屈。
她还是爬了上去。
床发出一道声响,身侧有一处陷落。
德善上来了。这样想着,林娇又往里面挪了一点。
一只滚烫的手搭到了她的肩膀上,她蓦地一惊,屏气问道:“德善,你干嘛?”
“娇娇,我们已经成亲了。”浓浓的鼻音,夹着许多的委屈。
林娇捏紧被角,有气无力的回道:“我累了。”
身后良久没有动静,过了一阵才听见一句低低的“哦”。
林娇终于放心的闭上了双眼,却无法入眠,她的眼前是一片混乱的猩红,耳畔时不时听到火星子迸裂的声音,还有若有若无的叹息声。
*
后半夜时天象生了变化,乌云遮住了月亮,只剩下几颗寂寥的星星,散发着惨淡的光芒。
梧桐树下,一个人影跌跌撞撞,嘴中哼着含糊不清的句子。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玉人何处教吹箫……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咦,我的影子呢,怎么不见了?哦,月亮,月亮去哪了?
小哑巴从暗处走出,走到那人身边,欲夺过酒坛,“主子,夜深了,让属下送您回去吧。”
“不用了,回去也睡不着。”昭和转过身子,从地上拎起一个酒坛,甩给小哑巴,嬉笑道:“还愣在哪里干嘛,来陪我喝上一阵。”
两只坛子一碰,荡出许多酒水,一时间空中弥漫着浓浓的酒香。
小哑巴戴着面具,平板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主子,喝酒并不能让你高兴起来。”
“你那只眼睛看出我不高兴了?我妹妹大婚,我当然高兴了。”
昭和猛灌了一口酒,根本来不及咽下,清亮的酒液顺着下巴滑到脖颈,打湿她面前一大块衣裳,瞧着狼狈不堪。
“主子,后悔吗?”
后悔吗?
“不,我不后悔,荣耀的背后总是有牺牲的。”她又灌了一口酒,大笑道:“我登基以后就会把她接回来的,她还是我的。”
“可她要是不愿意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