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成年的皇子,不还有个二皇子还活着么?”
“是说白清扬啊,他母亲只是皇后身边的守夜宫女,生了皇子才被封妃,无权无势,二皇子本人听说是个最为避世胆小的,根本不可能啦。”
“说不好,这大统啊,还要给哪个藩王夺了去……”
“嘘!你不要命啦,瞎说什么!”
一厅的人这才慢慢消声,各怀忧虑地吃着自个的早点。柳传羽叼着一根酸豆角,朝陶夭嘿然一笑:“这就叫‘□,引无数英雄竞折腰’。现在天下一把乱热闹,吾辈抢不了江山的,游游逛逛,也是好的。不若我们一路往南,看看这山明水秀,草绿花红,再吃吃美食,访访名胜,两人结伴,也不寂寞,如何?”
☆、夭桃秾李之卷·其之二
柳传羽其人,一般武功,一般长相,一般fēng_liú,无家世门派,无红颜知己,无雄心壮志,整日游山玩水,倒也自在。一日柳传羽过平韶关回中原,出关不到两三里的路程,便遇到一片大好桃林,放眼望去殷红绚丽,似是彤云凝结在地面上,风一吹,桃树的清香扑鼻而来。
柳传羽爱赏桃花,见到这等罕见美景,自然想也不想便步进桃林。
林中寂寂,偶有鸟鸣,柳传羽便在桃林中寻得一颗老树,坐在树下歇脚。谁知这一歇脚,便歇出了一段邂逅来。
那株老树上坐着一个穿紫红锦袍的少年人,少年手撑一支翠绿烟杆,正在悠闲地敲着烟灰,那烟灰掉到树下歇息的柳传羽身上,由是,两人便遇上了。
本以为不过一场口角,谁知那戴着斗笠连脸都不露的少年却像追债的一样,从平韶关出来便跟紧了柳传羽,不知有何目的。
那少年人轻功奇好,柳传羽快马加鞭马不停蹄,却半点也甩不开这个少年。从平韶关出来一路南奔,进入蜀地,两人一追一逃,约有三百多里的路程,柳传羽连换三四匹骏马,眼看囊中银钱告罄,无可奈何,便向这个莫名其妙的追兵求和,只说两人结伴而行,缘分尽了,再分道扬镳即是。
又没想到,这少年却无异议,不开口勒索,也未有刁难,似乎只管跟在柳传羽身边就好。于是两人结了伴,出锦江城,一路往南走走停停,一晃时间就过去半月有余,两人才走入岚城下属县内。
岚城濒临南海,是岭南藩国容王的都城,终年气候温润,绿意盎然。
岭南藩地国富民强,一近岚城,小县镇里便处处显出一股富足的气派来。柳传羽和陶夭行至一处长亭歇脚,那亭子修的颇为精致,八个角儿各雕着一枚青色凤头,四面种着开粉白花朵的桃树,亭子下还有一些木槿。
陶夭坐在凉亭的栏杆上,一只桃花伸到他近前,他伸手攀住折下,奇道:“这南疆真是好奇妙,京城里的桃树早就开败了,这边竟然还开得这样好。”
柳传羽瞅着他伸手时露出来一截雪白如嫩藕般的小臂,心中突突一跳,才按下不久的心思又痒痒地爬起,一双眼睛滴溜溜地瞟向陶夭的纱笠。
陶夭察觉到视线,转头看来:“又怎了?”
“无事无事。”柳传羽讪讪道。
两人相处近一月时间,渐渐熟稔亲密起来,偶尔拌嘴打趣,一路上倒也快活。只不过陶夭怎的也不肯取下面纱,洗睡吃喝时也从不在一处与柳传羽面前露脸。这一来,他容貌如何,便越加神秘,柳传羽一颗好奇的心思就像是给猫儿挠了一样,又痛又痒,恨不得找个机会将那红色的纱笠给掀了,好看一个明白。看看究竟是不是像他日夜放在心上琢磨的那样,是个月貌花容的美人儿。
不过柳传羽虽说有一二分fēng_liú习气,见到好皮相的便两眼发光,但却又是个伪君子、真小人。心中想得发慌,手脚却很是规矩,只敢一双眼睛上下揩油,实际上唐突佳人这一类咸猪手做的事情,他又是不会做的。
“嗯,我说啊,”柳传羽终究还是憋得难受,期期艾艾地开了口,“陶小夭你……”
“我不叫陶小夭。”
“陶夭啊,我一直很好奇,你知道我的名字,又一路跟着我,难不成……你是我失散多年的弟弟?!”
陶夭从纱笠后面翻了个白眼给他:“你蠢的么?”
“这可难说。”柳传羽忽而露出正色道,“其实啊,我小的时候家逢不幸,亲人朋友尽都失散了,我也身染奇疾,一身漂泊无依无靠……”说着,捏着袖子,假惺惺擦了擦眼泪。
陶夭先是笑了一声,然后道:“我知道。”
“唉?你知道?”柳传羽激动地扑到陶夭面前,抓住他的手,“陶小夭,你真的知道?还知道什么?”
“哼。”陶夭一掌排开柳传羽,“滚远点,知道也不告诉你。”
“别啊,告诉我嘛,我很想知道的。”柳传羽恬着脸挨住陶夭也坐在栏杆上,又忍不住,两眼往那红纱里面使劲瞧,“不告诉我,给我看看长得美不美也行啊!”
陶夭一顿,沉默半晌,忽然道:“若是不美,你会怎样?”
“唉?不美?怎会不美?”
“自然不美,不但不美,还会吓死你。”
“噫……怎么可能呢?”柳传羽挥挥手,“在下不敢说看过多少美人,那面貌粗俗平庸的,日日走在街头一抓一大把,再丑的也见过,在下从没被吓到过啊。”说着,伸手去揭陶夭脸上的红绡,“不要羞涩么。”
陶夭微微一躲,柳传羽悻悻耸肩:“真小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