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画风一下子变得如此恭敬,反倒让人不大习惯,林湛眼中掠过一丝笑意,丝毫不做犹豫:“好,就照你说的做。”
林湛说罢之后,又看了看宁予辰身上的几处伤口:“你的身上也受了伤,若是耽搁了只怕不好,太医已经去寝宫候着了,你也随我……朕回去处理一下伤口吧。”
即使是当着众人的面,林湛也一点都没有掩饰自己对于宁予辰格外柔和的态度,凝视他眼神更加满是深情,司马昭之心简直要路人皆知,更何况能在这宫里混的个个都是人精,立刻就自作聪明地领会了皇上这个“带回寝宫”的深意。
宁予辰个人不大愿意和林湛有过多接触,但也的确是有事情找他商量,听到这句话停顿了一下,正在想着怎么回答,就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衣袖被人牵动,他微微侧头,对上了身后林澄的眼神。
林澄在示意宁予辰顺从皇上的意思。因为只有一步步让林湛为他着迷,他们的计划才能够施行。
然而林澄这样汲汲营营,却根本不知道,宁予辰已经不是那个一心爱慕师兄的单纯少年,而林湛也更加不是原先那个雷霆一怒伏尸百万的君王了。三个人共唱一台大戏,倒是只有他这个阴谋的策划者最是真心实意。
宁予辰心中突然有些好笑,过去在无数个世界中穿梭,只有他自己是知情人也就罢了,而如今他和林湛各自揣着明白装糊涂,剩下一堆不明真相的原住民自以为明白,却偏生蒙在鼓里,这种感觉前所未有,实在有趣。
宁予辰想起自己之前那一世林澄的种种手段,只觉得这个人又是可怜又是可恨,恶劣地弯了弯唇角,忽然反过来一把抓住了他拉扯自己衣袖的手。
林澄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做小动作,本来就极为小心,忽然被宁予辰这样一抓,顿时吓了一跳,同时心中一颤,只觉得自己手上的皮肤仿佛被对方那原本并不算高的体温灼伤了一般。
他已经意识到,宁予辰这是在告诉自己,他不想去。
……是,他刚刚还在对自己说“想和师兄在一起”,自然不甘心就这样跟着皇上回去,成为一个别人的替代品,一个禁脔。林澄想到这里时,心中竟然涌上一丝喜意混杂着酸楚的情绪,他几乎要不管不顾地就这样拽住宁予辰,将他拉到自己的身边,再也不去理会其他的人和事。
可是不行,怎么可以放弃呢?小的时候明明自己也是天潢贵胄,也曾文韬武略被人称颂,却只因为母妃的出身不高,自己的年岁较小,就要同另一个兄弟俯首称臣,明明胸怀大志不得施展……如今他已经看到了成功的希望,又怎么能够为了心中的一点不忍放弃这一切!
林湛已经在催促了:“宁爱卿,走吧。”
林澄的面部线条十分冷硬,像是在暗暗地咬紧牙关,他抬起另一只手,将宁予辰攥住自己的手指一根根掰开。
宁予辰没有想到他竟然会这样做,倏然回过头来瞪大了眼睛,他的目光中,伤痛、留恋、挣扎、不敢置信……种种情绪交织,手指却越攥越紧,倔强的不肯放开。
林澄几乎要承受不了这样的眼神,他的心在颤抖,手也在颤抖,然而还是毫不犹豫地加大了力气,最后狠狠甩脱了宁予辰的手。
在宁予辰被甩开的那一个刹那,林澄觉得自己的心里也像是失去了什么最重要的东西。他不敢再看自己的师弟。
待林澄回过神来之后,宁予辰已经随在了林湛身后,两个人在一群侍卫的簇拥之下向外走去,再也没有回头。
然而他终究还是遂了自己的心愿。
“我会补偿他的。”林澄悄悄告诉自己:“等我身登大宝,施展我的才华,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人胆敢阻拦我的时候,我一定让他与我同享江山,以偿今日之耻。”
端柔长公主一直被林澄命人拦在殿外,她虽然贵为公主,但到底是女子,林澄这个重权在握的王爷下了命令,侍卫们并不敢违抗,因此一直任端柔长公主叱骂,就是不肯让开身子放她进去,直到看见圣驾,周围才陡然安静下来。
林湛负着手冷冷地扫了一圈,众侍卫噤若寒蝉,纷纷跪了一地,连端柔公主都忍不住低下头去,避开他的目光,林湛见她不再说话,这才道:“皇姐,你这是做什么?”
直到他开口说话,端柔公主才觉得身上那股逼得她几乎抬不起头来的无形压力骤然一松,感觉这个从小不太亲近的皇弟近些日子来威势渐重,倒像是比之前更有帝王之气了。她心中有事,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也顾不上细想,很快急急问道:“我、臣妾刚才听说林渲,不,是岳王突然出现了……”
她语无伦次,林湛倒是一下子听明白了这意思,淡淡道:“太子年幼,有时候说话不太清楚也是有的,皇姐怎么和小孩子一样糊涂起来。岳王早已经死了,今日殿内一个洒扫宫人突然发疯伤人,已经伏诛,并未出什么大事,皇姐不必忧心,请回吧。”
他言简意赅,几句话就编了个事发经过出来,在场的谁都知道纯属胡扯,可对方脸色冷冷淡淡,口气也冷冷淡淡,完全不像说瞎话的样子,自然也没人活腻歪了出来反驳,端柔公主神情恍惚,眼神游移,嘴唇翕动了几下,却没有说出话来。
宁予辰之所以会向林湛这样建议,便是想看看端柔公主对于这件事的反应,然而此时此刻看她完全不复那一天的骄傲从容,反而一脸哀戚,像是猝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