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那三颗蜜枣拿出来,摊在膝上,对重阳板着脸:“说吧。”
重阳像个鹌鹑一样垂着脑袋不说话。
高淳从外头进来,淡淡地说:“明天一早我带着你们走小路去西京,程副将带着其他人护送郭仪走官道去西京。”
帕子在我手里揉成一团,我低声问:“赵安的人就会都跟着郭仪?”
高淳将我手里的帕子掏出来:“你有伤在身,罗军医说过最好别吃果子。放心吧,我安排了人和车,沿途采购药品也都按照你的方子,几天里没人发现你不在。我们赶一赶,在西京等她们。”
我将那三颗蜜枣握在手心中:“我要和七娘一起走。”
高淳一怔:“这一带我很熟悉,走小路的话五六天能到西京,虽然我们人少,但可保安全无虞。”
“高淳!”我抬头大喝一声。
重阳吓得急急退了出去,掩上了门。我愤怒地瞪着高淳:“你有完没完?郭仪才四岁!你用她来吸引追兵?这两天都没有护卫回来会合我们了是不是?她带着那么点人,能支持几天?”
高淳的瞳孔缩了缩。
他从来不把别人的命放在心上的吗?
“赵安没有斩草除根的心吗?郭家只有郭仪一个女孩子!杀了她郭家那些势力就没有指望了对不对?天命无归对不对?有你在,他们不知道你有多少暗棋,不敢杀到跟前来。如果他们发现你我都不在车队里,郭仪会死的!”那个四岁的,小小脸蛋,眼睛闪着光让我觉得苦的时候就甜一甜的小姑娘,我不要你死。
高淳将帕子轻轻放回我膝上,半蹲在我面前,他的眼里半丝温度都没有:“郭仪死不死,我毫不关心。”
“她死不死我关心!你妹妹死你就关心!我死不死,要你关心!高淳!你看不出来吗?我不想活我不想活!我活着没有一点意思!”我死死地撑住自己。
高淳的眼睛里倒映着扭曲的我,他生气了,他只是在忍耐,我知道。
“秦卿!”他低声喝道:“我从湖里把你捞上来那一天起,你的命,是我的救的,死不死,我说了算。你不就是受了几鞭子,伤了脸吗?手指头过几天就好了,玉容膏也已经在路上,你这就不想活了?你问过我没有?!问过我允许你想死没有?!”
他的脸近在咫尺,暴戾的神情令我浑身发抖。
“你不懂——”我嘶声说:“你不懂——我不是你妹妹!你也不是他,我不用问你就知道,你不是他,我来这里一点意思都没有!你什么都不懂!我不要你对我好!我不是你妹妹!”
他猛地伸出手捏住我的下巴:“你不是我妹妹,只是像而已。我当然不是他!赵安就这么好吗?他骗了你这么多年,他有什么好!”
下巴疼,疼死我了,我含着泪摇头:“你不懂——你不是我二哥!不关赵安的事!我要的是我二哥高纯!我要的你永远不懂也给不了。”声音都模糊起来。
他蓦地松开手,一把揽住我,低声说:“我是二哥,二哥在这里。别怕。你要什么我都给,只有赵安不行,绝对不行。”
我被他箍得背上的伤口剧痛来,忍不住摇着头:“不是,你不是二哥。”我不是你妹妹转世投胎而来的。就算你不是高纯,可我已经分不清楚,我为什么要连这张脸都舍不得少看几眼。我哭着说:“求你了,你随便把我丢在哪里都行,真的,你带着郭仪好好去秦州。我命硬,真的。”
他只是轻轻顺着我的头发:“别说傻话,我命才硬。”
想起前世那个和尚的话,我哭得不能自已:“我命硬,我天生的拖油瓶,谁拖我谁死,真的,我真的会害死对我好的人,二哥。你把我丢了吧,高淳,你把我丢了吧。”因为我死的人已经够多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