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下微动:“为何?”
“之前,你是身居高位的太子;如今,你亦是披挂上阵的将军。前几日,还有人想上表给你父皇为你请功,说要封你为太尉王,此事被你舅舅吕释之压了下来。臧荼一战,从此天下多少人盼着因你而富贵,你可曾想过?但若你频繁拜访布衣草庐之辈,将士们就懈怠了;你尊崇学者隐士,官吏们就懈怠了;官吏和将士的懈怠,才是你真正的危急。今日那个优伶弄出来的一点小事,只是眼前而已,却不是万世之危。”
我心下有些微微的了然,正要再问什么,却见有人影隐约伏趴在帘外:“秉皇后娘娘,皇上召太子往长乐宫。”
母后微微虚了眼,将我拉进,低声道:“若是事危,你可自用剑杀优伶,怒叱他挑拨父子,祸国殃民,以向你父皇表明心志。”
我颔首:“儿臣明白。”
跟着那名宦者走进了父皇的长乐宫,父皇似乎下朝不久;他正站在殿中,一位美貌的宫娥正跪在他的脚下,为他解开腰身上金纹玄龙的腰带。籍孺凄凄弱弱地跪在父皇面前,以袖掩面地垂泪。
父皇见我来了,挥着袍袖赶走了服侍他的宫娥,敞着衣襟向我走来,我撩起袍子跪在地上:“儿臣参见父皇。”
父皇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挑眉问道:“朕听说你在御花园里调戏朕妃?”
他的脸上看不出喜怒,我心下忐忑,便先伏地一拜道:“还望父皇莫要听信小人谗言,儿臣立身行正,天理可昭。”
我话音刚落,却见籍孺絮絮地哭了起来,他一边拭泪,一边娇声向父皇道:“戚夫人都看见了,皇上,您要为籍孺做主……”
我装作一脸震惊地望着籍儒,父皇疾步迈到了我的身前,一脚踢在了我的胸口,我猝不及防下,身子便不由自主地歪了歪,却也仅仅是歪了歪。父皇这一脚……不重啊……
我伸手抚上胸口,忐忑地抬眼,却见父皇一脸嗤笑地望着我,他指着我笑骂道:“瞧你这点出息,送你老子的人送便送了,怎么还念念不忘?真是小家子气!”
“儿臣……”
我还没开口,父皇便激掌三声,从两侧鱼贯而入十男十女,相貌姣好,只见他们一个个敞胸低领的地跪在了我的面前。一片莺莺燕燕,人人豔妆华服,眼前如一团花锦簇般灿然。
我一脸不解地望向父皇,父皇一手搂了垂泪的籍孺,坐在最高的龙塌上,指着我皱眉道:“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你没见过美人么?愣着什么,朕赏你的,快领回去罢。”
周围响起了银铃般的笑声,只见那二十个美人们正丝毫不掩饰地打量我,明眸皓齿,掩嘴而笑。
我脸上讪讪,嘴上只是道:“这……这多谢父皇了……”
父皇却没有理会我说的话,而是抬起了怀中籍孺的下巴,问道:“如何,朕已经帮你踢了他一脚出气,美人可满意?”
却见籍孺水蛇般地缠上父皇,咬着嘴唇破涕而笑,在父皇的怀中羞涩道:“恩。”
父皇似乎这才意识到我还在这儿潜形匿迹地跪着呢,不耐地挥手:“去,都领回去。”
我躬身:“诺。”
转身走出长乐宫的大殿,身后都是笑语嫣然的美人们,见我回首望他们,又是一阵窃窃私语,偷着打量我。
我真他妈想笑,却一点也笑不出来。我心下不禁佩服父皇的明见,也感叹他行事的无常。
我还不傻,也总算明白了,父皇之心意,还有籍孺的心计。
原来……原来今日晨间的事一出,父皇本就宠爱籍孺,却碍于他是我进贡之物,心存芥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