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文颐气喘吁吁跑到了医院,却发现爷爷病房里什么人都有,偏偏没有贺林奈。
奶奶正在给爷爷喂饭;妈妈怀里抱着睡得香甜的小武;爸爸指间夹着一支烟,但因为在医院不能点燃,因此只是放在唇边闻香味。
“贺林奈呢?”祝文颐问。
“小文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在家先睡的吗?”奶奶忙问。
祝文颐来不及解释那么多了,又问了一遍:“贺林奈呢?”
“她妈妈来了,接她回去过一夜。小文是一个人睡觉害怕吗?那你等一等,我马上和小武回去陪你。”妈妈说。
祝文颐愣在了原地,自己就跑出去分个手的功夫,贺林奈就被那个女人带走了?
之前信誓旦旦说不要跟着梅伊岭呢?之前哭着说要留下来,说要让自己跟魏青城分手呢?
爷爷躺在洁白的病床上,整个人消瘦了不少。他伸出颤抖的手,朝祝文颐招了招。祝文颐机械地走过去,被爷爷一把握住双手。
疾病让爷爷吃了很多苦,以往那个有些威严的大家长消失不见了,脸上戴着呼吸罩,说话也说不出,连双手都绵软无力。他握着祝文颐的手拍了拍,也不知道要表达什么。
贺林奈突然一下子消失了,至少在未来的两周内,贺林奈再也没有出现在贺家,也没有去上学。
祝文颐突然恢复了一个人上学一个人睡觉的状态,再也不用替贺林奈带饭,也用不着替贺林奈洗床单,心里空落落的。
她也没有再跟魏青城一块儿吃午饭了,真正的形单影只。
魏青城并不能接受这种不明不白的分手,去教室里找过祝文颐几次,但祝文颐就是不出教室门,摆明了要使用冷暴力抗争到底。魏青城实在没办法了,托李莎莎带话。祝文颐却连李莎莎的话也不愿意听了,一句“我跟魏青城已经分手了,你再这样别怪我们做不了朋友”堵回去,大有连室友情谊都可以牺牲的意思。
李莎莎问:“真的因为贺林奈?她喜欢魏青城你就要分手?你怎么这么大方啊,她是你什么人啊?!”
祝文颐便回答:“贺林奈都转学了,说什么让不让的,我让给谁了?我就是不喜欢魏青城了而已。”
李莎莎叹了口气。
魏青城跟祝文颐分手的消息很快流传开来,了解此事的同学们都不知道细节,只知道贺林奈似乎休学了。人民群众八卦的力量是伟大的,到后来什么妖魔鬼怪的猜测都出来了。
有说魏青城移情别恋喜欢上贺林奈,但贺林奈为了不破坏姐妹关系而离开的;有说贺林奈喜欢魏青城,以自杀胁迫祝文颐分手,祝文颐不愿意,贺林奈真自杀了,所以祝文颐又分了的;更有甚者,连祝文颐喜欢上贺林奈所以跟自己男朋友分手的传言都有了。
但祝文颐就是什么都不说,安安静静地做题。
爷爷的病情越来越重了。
爷爷奶奶有三个儿子,小儿子夫妇很快从北京赶回来,大儿子前妻也主动接走了女二减轻负担,就连二儿子一家人也从浙江赶回来了。
二叔到底家底殷实,一回来就给了好几十万治疗费,二婶也发挥了贤良淑德的美好品质,整天守在爷爷病床前,比护工辛苦多了。二婶说:爷爷奶奶养育了二叔那么多年,现在也是该尽孝的时候了,不管是手术费还是陪床看护,都是应该的。
奶奶听了非常感动,感叹道老贺家真是好福气,虽然没有大富大贵,但娶到的三个媳妇都是好姑娘。医院里有二婶照料着,奶奶却还是无心上班,于是请了假,整天在家里做饭洗衣服,闲暇时织毛衣手套,常常织着织着就哭出来。
从十几岁还是大姑娘的时候,奶奶就跟爷爷在一起搭伙过日子了,如今骤然遭遇这种变故,自然心绪无法平静下来。
钱。
似乎一切都是钱的错。
又是一周双休,祝文颐在家里帮奶奶熬中药。熬到一半的时候,家里头突然有人敲门。
奶奶坐在药炉前织毛衣,祝文颐便乖巧地去开了门。一开门见到是两个人高马大的大男人,穿着威武庄严的统一制服,也不知道是来干什么的。
“你们是谁?”祝文颐戒备地问,不愿意放他们进来。
其中一个男人解释道:“我们是拆迁办的,来跟你家商量一点事。你家有大人在吗?”
祝文颐想起隐隐听二叔二婶和爸爸妈妈提过拆迁的事情,于是放下了心,转头冲着奶奶喊:“奶奶!是拆迁办的人!”
奶奶在药炉前沉默了,手一抖,毛衣掉了一针。
此时那两个男人已经走到了厨房,对奶奶道:“贺老师您好,还记得我吗,我以前在您班上的。”
奶奶顿了好一会儿才回过头,问:“大概不是来向老教师问好的。”
那个男人尴尬地笑了笑,说:“那个,我是因公而来。贺老师,这片地被政府看中,所有民居都要拆迁的事情,您知道的吧?”
奶奶突然转过了头,声色俱厉道:“滚!我贺家祖祖辈辈都在这里,我死也不会拆迁的!”
说着,奶奶一把掀掉了药炉,快要熬好的中药洒在地上,很快蒸腾起一小片雾气,中药的气味弥漫开来,苦得像是生活。药罐子在地上转了两圈,才终于停了下来。
男人上前走了两步,还想解释些什么,却被奶奶站起来,拿着扫帚赶出去了。
两个大男人一脸狼狈地被赶出了贺家,奶奶本来该是胜利的那方,可她把扫帚一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