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被剪掉的灯笼花里,花心中一个闪烁着的红点……
蹲在地上歇了歇,一身阿玛尼的巴远抬头看着阳台上还在修剪花草的卓彦,从黑色的驴牌皮包里拿出一张单子,确定人名后,张嘴叫了一声。
“请问,你是卓先生吗?”
听到叫声,卓彦缓缓地将头转向楼下,不动声色地昂起头,调整到一个足以睥睨巴远的角度。
巴远身穿白色衬衫,黑色长裤。现如今蹲在地上,满头大汗,就跟那刚从水里捞出来的阿花一样。小麦色的皮肤,棱角分明的脸型,小眼睛单眼皮,眼里自然含笑,厚厚的嘴唇带着抹刚毅。短发,浓眉,整个人看着帅气又精神,还有一点小憨厚。
呵,贫穷的地球人。
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拿着八十年代的小皮包。这衬衫,料子绝对不是的确良的!
仰头等着回音,巴远仔细打量了一下楼上穿着骚包花裤衩和白色小背心的男人。
男人长得够清秀却也不乏阳刚之气,身高一米八左右,丹凤眼,翘鼻梁,薄嘴唇,剑眉浓而密。哪都挺爷们,就是这皮肤白的跟娘们似的,不大健康。
一直仰头看着卓彦实在太累,巴远低头在地上画着圈儿休息了一会,后又仰起头友好地呲牙笑着对卓彦说:“卓先生您好,我叫巴远,是新来的妇女主任助理。咱们乡里现在妇女普查不是开始了么?我是来通知你家孩子他妈明天去乡里接受普查的。”
躬下身子,卓彦优雅地捡起地上被自己剪掉的灯笼花儿,冷冷地说:“孩子没妈。”
他就是孩子他妈,可是他没胸没子宫,只有一根十八厘米的万恶之源,没法普查。
啊?
眼中闪过一丝震惊,巴远可惜地看着卓彦,歉意满满地说:“真不好意思,唉,又扯到你的伤心事儿了吧。”
陶醉地叹了一口气,卓彦一把捏碎手中的灯笼花,原本闪烁的红点彻底不亮。望着远方熊熊燃烧的火烧云,卓彦眼中满含悲切地想:伤你麻痹啊,原本就没有的玩意老子伤心个屁啊!
好奇心被撩拨了起来,但是善良的巴远知道这事儿不能问当事人,等过会回去问路边乘凉的大婶吧。
时间也不早了,巴远也没想多待。猛地一站,眼前一黑,巴远差点摔倒,一把扶住旁边的快塌掉的墙才好歹站稳了。
捏出红色的花汁将手指涂红,卓彦将残花扔到院子里,没有理会巴远,转身准备回屋。这时,卓在下一个虎扑闯进了他的怀里。矫捷地后撤一步,卓彦才堪堪接住胖成球儿的卓在下。
时刻注意优雅的卓彦,挪动着小脚步,以巨丑的姿势抱着儿子站直了。
“爸爸~”卓在下咧嘴傻笑,一嘴的哈喇子躺了一下巴,全都流到了卓彦的背心上。
“哎,儿子,米饭熟了哈~走,爸爸给你盛去~”大手一挥擦干净儿子白嫩脸上的哈喇子,在花裤衩上蹭了两蹭后,卓彦抱着儿子进了屋。
呵,贫穷的地球人,连米饭都吃不起吧。
卓彦炫耀般的生活,在巴远的眼里,则完全成了另外一幅光景。
死掉媳妇儿的光棍汉子,与痴傻儿子异常凄惨地过着只能吃米饭的日子。
实在是太可怜了!
扶着石头块,巴远迈开麻掉得双腿,一扭一扭地进了卓彦家的院子。
“卓先生!”巴远猛烈地拍打着卓彦家的防盗门。
被拍烦了,卓彦怀里抱着儿子打开门,单脚伸出门外,将脚上那只今年刚买的新款人字大凉拖暴露在巴远的眼前。
“有事么?”低头看了一眼凉拖,卓彦将脚重新挪了挪,让巴远能全方位的看到这双凉拖的优点。
但是巴远重点不在于此,而是目光凝重又深沉地看着卓彦怀里啃吃得满脸米粒还在不停舔手指的卓在下。
“这是你儿子吧。小朋友长得这么可爱,叫什么名字啊?”
舌头迅速舔了一下腮边的米粒,卓在下呆呆地看着巴远,一咧嘴,哈喇子满脸。
一手擦掉儿子的哈喇子,往花裤衩上蹭了蹭,卓彦不耐烦地说:“他是傻子,不会说话。你还有事儿么?”
就算是傻子,也不能这样说自己的儿子嘛。巴远埋怨地看了卓在下一眼,语重心长地说:“唉,你要是实在困难,就跟我说说,我向上面反映反映。有政府给咱们撑腰,咱啥都不怕!”
呵,自以为是的地球人。
眼前这个人,一定是被自己的低调蒙蔽了双眼,所以才觉得他家需要政府帮助的吧。
算了,他也不与他生气,怪只怪自己太有格调不会炫耀,所以他认为他家穷就穷吧。现在。他只想去给卓在下弄一碗米饭,感受一下那富裕的芳香。
唉,没想到还是个有着铮铮傲骨的男人。
巴远眼中,闪过一丝对卓彦的敬佩。心中,也更加坚定了以后要多与卓彦交流,多帮助卓彦的心。
下定决心,巴远问:“能在你家蹭碗饭吃么?”
冷眼看着巴远,卓彦抱着儿子转身进屋,巴远瞅准机会准备硬塞进去,“砰”得一声,被防盗门拍在了门外。
吃了个闭门羹,巴远在心底里唾骂自己。也对,人家本来就已经揭不开锅,自己还来蹭饭,岂不是雪上加霜么?
感叹一声,巴远抬头看了看卓彦家光秃秃的只有一个狗窝的院子,心中不禁又多了股同情。
站在门外,巴远对着屋里喊道:“老卓,我就住在村委大院,你有什么困难啊,直接去找我就行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