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壮啊,”母亲一边生火一边跟儿子唠嗑,“你想不想成亲?”
卓亦忱手一抖,差点把醋加多了。
“今个白天,前屋村头陈西施一家带着他家女儿上咱这来了。那女孩儿比你小三岁,正好是待嫁年龄,我看你也挺喜欢那姑娘的……”
卓亦忱很想问,娘你是从哪看出来我喜欢那姑娘的?我连她的面可都没见过啊。娘亲接下来的话就回答了这个问题。
“咱家刚搬来这的时候,他们家可是帮咱很多忙。那时候你又生病,人姑娘家经常来帮着我一起照看你呢。你啊……”卓母嗔笑着,“你一见人家就流口水!还乐呵呵地直笑!你敢说你不中意人家?”
卓亦忱囧了,“娘,你不是说,我见了王麻子家的女儿也会傻笑么?总不能都喜欢吧?”
“那两种笑怎么能一样呢!”卓母煞有介事,“你对陈家女儿可不算傻笑!”
卓亦忱只感觉额上好几条黑线蹭蹭蹭。
“人家今天给咱送了炸糕,待会儿你也尝尝。大壮啊,那个什么酱排骨你多做些!明个你跟我一起,咱给他们家送过去!”
“娘……”
“那女孩儿生得可水灵了,她母亲虽说只是个做豆腐的,但那是因为家道中落不得已才这样,以前也是书香门第。那女孩儿她爹以前也是个当官的,还不是因为受到权力斗争的波及才沦落至此,说来,和咱们卓家也是同病相怜……”
“娘……”
“就冲这一点,娘也没觉得你女孩儿就不如你,但人家却愿意……”
卓母自顾自地说着,言语间竟像是要把这门亲事定下来一样。卓亦忱无法插别的话,只得道,“娘,酱料用完了,我去酱缸里再挑一些。”
卓母这才停下絮叨,“好好,你去吧。”
卓亦忱魂不守舍地拿着大碗和大勺去了放置大酱缸的后院。
这些酱料都是磨了纯天然的好黄豆、红辣椒一起给拌的,自制的酱料粘稠厚重,还需要搁在院子里晒太阳,才能让里面的微生物充分发酵,味道也就越好。
卓亦忱来到半人高的大缸前,叹了口气。他今天才想着不要成亲,结果一回来卓母就跟他提了。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卓亦忱无奈地摇摇头,然后弯下腰,两只手臂伸到酱缸里头。酱料用了不少,所剩不多,卓亦忱得踮着脚尖,让上半身再下去点。
陈西施家的闺女?可卓亦忱根本不认识她啊。
笑?他以前不是对着谁都傻笑么?
唉,这可真是麻烦啊……
咦?怎么勺子还没够到酱料啊,好像还差一点儿。
卓亦忱更加用力地踮起脚尖,把身体往下压……
紧接着,只听到“嘭咚”一声响,卓亦忱整个人翻进去了!倒着头陷进酱缸里了,双腿朝天!
哎呀,妈呀!快来人救命啊!
卓亦忱奋力挣扎着,蹬着脚,双手紧紧地按在了酱缸最底部,满手油腻腻,滑滑又粘稠。
哎呦喂,娘啊快来救儿子,儿子都要被闷死了!
卓亦忱拼命蹬着双腿,但也无处施力,更别提想靠自己从酱缸里起来。
卓母见儿子还不回,赶紧放下手里的柴火去院里一看,就看到大酱缸里朝外蹬着两条腿。
“我的儿子!”
卓母一声惊呼,连忙跑过去一把抱住了卓亦忱的双腿,再压着他的下半身将人从酱缸里往外面拽,卓亦忱的双脚终于得以接触地面,碰到地面后,他弯曲的腰腹部和上半身才能施力,这一下才得以解脱,差点都要给闷死了!
卓亦忱大口喘着气,头发上、脸上、手上全是粘糊糊的红褐色酱料。他狼狈不堪地抬起头,母亲一瞅他这幅样子,很不厚道地“噗嗤”一声笑了。
“你那小身板也要往里够!看到酱料见底就甭捞了嘛,等着你爹或拣宝回来帮你也成啊,你看你急得!”
卓亦忱重重地打了个喷嚏,居然从鼻子里喷出酱料!酱料还要连着鼻涕!
母亲忍着笑把他推进了里屋的小澡房,拿了条大毛巾搁在大木桶的边缘。
“快快快,赶紧洗洗,不然一会儿得着凉了!娘这就去给你提热水过来。”
卓亦忱正要应个“好”字,一张嘴却又是打了个喷嚏。
母亲赶紧提热水去了。
卓亦忱伸出微微发颤的手指,开始解自己的棉衣。
所以说,不管做什么事都要心无二用才好啊!一边挖酱料一边脑子里想事,一不留神就这么一头栽进去了。
真真是!哎……
母亲先提来一桶热水和半桶冷水,勒令儿子赶紧清洗。她又接着去提热水。
卓亦忱被热水一泡,整个人立刻舒服了,身体也没有方才那么僵硬。才一放松,他又记起了厨房里还炖着排骨啊!想到这一点,卓亦忱便立刻从木桶里跨出来,合着脏衣服往身上一披,跑去澡房门口喊道:“娘,你记得把柴火停了,肉都要炖烂了!”
娘亲没应他。
卓亦忱一急,裹着那身脏衣服就往外面冲,嘴里还大声喊着,“娘,你听到我说话了吗?千万别放柴了……”
卓亦忱趿着厚棉鞋,一瘸一拐地往外面走。
前脚才跨出里屋的门槛,面前就被拦住了。
卓昀手里提着两桶热水,正快步地往里走,正欲踏进里屋,迎面却撞上了卓亦忱。
“你怎么跑出来了!”